次日一早。
就在薑音以為自己能得到片刻安寧時,乾清宮的太監海大富來了。
“薑姑娘,陛下口諭,命你即刻前往乾清宮伺候。”
薑音的心,猛地一沉。
伺候筆墨?
她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如何去?
海大富太監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尖著嗓子補充道。
“陛下說了,腳廢了,手還能動。”
“陛下恩典,特賜了轎攆來接姑娘。”
轎攆。
一個最低等的司寢宮女,竟能得皇帝賜轎攆。
這消息好比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後宮。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前朝的亡國公主,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法子,竟入了陛下的眼。
薑音坐在那頂小小的轎攆裏,聽著外麵宮人們的竊竊私語,隻覺得渾身冰冷。
這不是恩典。
這是捧殺,是折磨,是羞辱。
墨忱是要將她放在火上烤,讓她成為整個後宮的眾矢之的。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這個皇宮他說了算,憑你是前朝公主還是九天玄女,隻要在這裏都得臣服於他。
隻有他能賞,也隻有他能罰。
乾清宮內,暖爐燒得很旺。
墨忱一身靛藍色常服,正坐在書案後,手執畫筆,在一張巨大的宣紙上作畫。
薑音被兩個太監架著,放在了書案旁的一張繡墩上。
“磨墨。”
墨忱頭也未抬,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薑音垂下眼,用還能動彈的雙手,拿起墨條,開始一下一下地研磨。
腳上的傷口,依舊在隱隱作痛。
可比這更痛的,是心裏的那份屈辱與絕望。
她以為,她用一雙腳,能換來片刻的喘息。
卻不想,他連這片刻的安寧都不肯給她。
墨忱一邊作畫,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她。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看著她緊抿的唇,看著她即便身處絕境,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的模樣。
他心底那股無名火又竄了上來。
為什麼她總是一副寧折不彎的模樣。
為什麼她不哭,不求饒。
她怎麼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溫順地,討好地,匍匐在他腳下。
他手裏的畫筆,力道不自覺地加重,在畫卷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濃墨。
墨忱的眉頭,狠狠一皺。
他停下筆,將畫筆往硯台裏重重一擱,濺起的墨點,有幾滴落在了薑音的手背上。
仿似幾朵黑色的死亡之花。
薑音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墨忱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過來。”
薑音不明所以,抬頭看他。
他卻不耐煩地直接彎腰,一把將她從繡墩上打橫抱起,大步走向那副尚未完成的畫卷。
他將她放在畫案前,強迫她去看那副畫。
畫上,是一個絕美的女子。
眉眼溫柔,笑意盈盈,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是阿鳶。
是他心心念念了數年,刻在骨血裏的白月光。
“你看。”
墨忱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視線鎖定在畫卷上,他的聲音,沙啞而殘忍。
“朕畫的阿鳶,美麼?”
薑音的心,好比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
他竟然,讓她來看他為他逝去的愛人作畫。
還要她親口稱讚。
薑音死死咬著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墨忱卻不放過她,他湊到她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好比淬了毒的刀。
“你說,她怎麼就死了呢?”
“她那麼好,那麼美。”
他頓了頓,掐著她下巴的手驟然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他看著她那雙被毀掉的腳,唇角勾起一抹極致的惡意。
“說真的,朕不得不承認,你比朕的阿鳶還要美,不過她的腳,可不像你這般又臟,又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