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識模糊間,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我餓著肚子,拿著夜班賺來的錢匆匆往家趕,
我知道,我是計劃生育時偷生的孩子,
媽媽因此丟了工作,爸爸也被罰了款,
對於我的意外到來,爸媽從我出生起就恨毒了我,
而妹妹,卻是在家裏的日子慢慢好起來時生下來的,
她是爸媽千盼萬想來的小福星,
不管幹什麼都能得到爸媽的誇獎,
可我哪怕從小懂事、成績第一,甚至最後考入清北,
在親戚的誇獎羨慕聲中,爸爸才難得對我露出一點笑臉,
所以當我捧著工資回家,心中美滋滋的想著給爸媽房中裝個空調時,
他們卻想著怎麼讓我去給妹妹頂罪,
其實我當時是有機會逃走的,
我本可以去追求自己大好的前程,
可爸媽哭紅了眼,甚至不惜給我下跪磕頭,
每一聲磕頭聲,都彷佛一聲重響,重重的砸在我的良心上,
我心軟了,
也同意了。
可到頭來,卻被他們倒打一耙,
彷佛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內,
我全身酸脹,喉嚨火辣辣的痛,
我掙紮著起身,下床,
想去找點水喝,
打開房門出去,
我才看清我剛剛住的房間是家裏的雜貨間,
突然,一陣歡聲笑語傳來,
我循聲望去,
這才發現一家人正圍坐在一起吃晚餐,
周成然正親手給妹妹剝著蝦,看到妹妹嘴角的殘漬,他還貼心的拿紙給妹妹擦去,
曾幾何時,周成然也是這麼對我的,
記憶湧上心頭,一股難言的苦澀填滿我的整個胸腔,
“呀,姐姐!”
妹妹驚呼一聲,將全家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我身上,
“快點過來吃飯!你要鬧別扭到什麼時候,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高材生嗎?”
爸爸見我站著不動,擰著眉頭瞥了我一眼,
我隻好挪著步子到了餐桌旁,可我剛準備坐下,
爸爸不滿我的速度又冷冷的補充了一句,
“認不清自己是誰的時候就低頭看看你身上穿的囚服,看看你衣服上的08號號碼,既然能讓你出來,我也能再送你進去。”
送我進去...
爸爸的話彷佛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心臟,
不!
我不要再進去!
我再也不要回到那種魔鬼的地方!
我從座位上彈起,
隨後跪到地板上狠狠磕頭,
邊磕邊高喊著我是罪人,
“對不起,人是我殺的,我不該酒後駕駛,也不該肇事逃逸,我是罪人。”
“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求求你不要再送你回去!我已經知道錯了!”
我一遍遍重複獄警教我說的話,
每天進餐之前,
獄警都會強迫我跪下懺悔,
起初我是不願的,
可後來,隻要我反抗不從一次,
獄警就會想著法兒折磨我,
他拿起燒紅的烙鐵,狠狠的燙在我的身上,
又或者是將我綁到電椅上,將電流加到人體能承受的最大擋,
我被電的大小便失禁,
從那之後,我就徹底明白,
牢獄中,犯人是沒有尊嚴的,他們不配稱之為人。
我的頭磕的砰砰響,
爸爸反倒怒了,他認定我在故意表演作秀,
“薑遙遙!”
可八年的牢獄生活中,
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本名,
見我還在自顧自的磕頭認罪,
爸爸情急之下叫出了我的代號,
“038號!”
“到!”
這次,我立馬做出了回應,
我停下動作,快速起身站立,直挺挺的站著不敢有任何動作,
“你...罷了,你坐下吃飯...這是家裏,放輕鬆點。”
爸爸抿著唇,似乎是想到什麼,麵上終於漏出了幾分不忍,
“知道的呢,是說姐姐在牢裏待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這不知道的呢,還以為姐姐在故意表演埋怨我們呢。”
妹妹見爸爸緩和了臉色,故意酸溜溜的說道,
可她往日慣用的手段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效果,
爸媽低著頭默默吃著飯,甚至周成然皺著眉頭讓她少說兩句,
妹妹隻好又強行擠起一個微笑,夾起一塊扣肉送到我的碗裏,
“姐姐我就是隨便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扣肉泛著油花,溜著汁癱在米飯上,
這是我以往最愛吃的菜,
可此刻,我的胃裏卻止不住的泛起惡心,
其實以前在監獄裏時,別提肉了,
就算是普通幹淨的素菜我都不曾見過,
獄警們調笑著拿著旺財的吃剩的飯盆,又將嗖了的飯菜加進去,
心情不好時,他們還會輪流往裏麵撒尿,
起初我堅決不肯吃這種食物,
可換來的,竟然是獄警對我七天不準吃飯的懲罰,
我餓的癱軟在地上,
起初,我還殘存點理智,往嘴裏放幾根幹草墊吧,
可後來我餓的實在受不了了,
我開始捉地上的蟲子,
蟲子吃完了,我就想辦法逮地洞的老鼠,
平日最害怕鼠蟲的我,那時卻捧著踩死的老鼠吃的滿嘴是血。
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中,我的胃早就被搞壞了。
見我久久未動筷子,
妹妹委屈的撅起小嘴,
“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所以才不吃我給你夾的菜。”
“小賤蹄子,剛給你點臉就準備蹬鼻子上臉是吧!”
媽媽在妹妹的挑唆下,剛剛還殘存的一絲愧疚蕩然無存。
我隻好強忍不適咬下一口,來不及咀嚼,強行囫圇咽下,
可正當我準備吃第二口時,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放下碗筷,就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跑去,
“嘔!”
我趴在馬桶上不住的幹嘔,
將剛剛吃進去的飯菜又吐了出來,
可胃還是一陣絞痛,
下一秒,一口黑血從嘴裏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