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研究院毒氣泄漏,奪走了上萬條人命。
禍根是我的助理兼男友發小孫曉曉——她與男大學生偷情,誤動了閥門。
我第一時間衝去關手動總閥,再沒回來。
她卻反咬一口,說是我與人亂搞才導致毒氣泄漏,還隱瞞不報,畏罪潛逃。
她則成了帶領眾人撤離的英雄。
所有人都信了她的話。
顧百川對我恨之入骨,當即宣布和我分手。
研究院將我除名,父親斷絕了與我的親子關係。
我被鑄成跪地銅像,立在各大景區受辱。
從科學界新星,淪為全網咒罵的通緝犯。
五年後毒氣散盡,我的骸骨重現,至死,仍保持著旋轉閥門的動作。
......
“隊長,您看這個......”
年輕隊員的聲音透著驚奇:“這姿勢也太詭異了,胳膊擰著,手像是在轉什麼東西......”
嘈雜音裏,我飄在空中,迷迷糊糊睜開眼。
一支戴著防毒麵具的部隊映入眼前。
為首那人熟悉的麵龐讓我落下淚來。
爸爸......
即使麵具遮擋,我也能一眼認出那挺拔的身影。
“都別動!”爸爸突然低喝一聲,粗糙的手按在虛空,製止了想要伸手觸碰我的年輕隊員。
他彎下身,視線落在我姿勢怪異的骸骨上,喉結滾動兩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是......英雄啊。”
指尖懸在半空,終究沒敢觸碰。
他掏出對講機,語氣鄭重得近乎肅穆:“通知技術科和法醫,立刻到研究院舊址,現場......保持原樣,一點都別碰。”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對他們說,來見一位人民英雄。”
心酸加苦楚湧上心頭,苦的是爸爸沒認出我,心酸的是得到了肯定。
“大家後退一點,別驚擾到英雄。”
隊員們紛紛後退,有人忍不住問:“英雄怎麼沒穿衣服?”
爸爸凝了他一眼,那人立馬噤聲。
有人低歎道:“英雄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趕來現場阻止,直到最後一刻還在保持擰閥門的動作。”
“林晚靜對得起誰啊,要我說,她就該下地獄!”
年輕隊員說這話時,所有人都側目望向了爸爸。
可爸爸隻是低著頭拍照。
好似林晚靜隻是一個陌生人的名字,與他無關。
等爸爸走後,副隊歎了口氣:
“看來林隊是真恨透了這閨女,想當初,他多疼愛林晚靜啊,飯後閑聊三句不離她。”
另一個人淬了一口:
“誰能想到天使的麵龐下竟是魔鬼?當年若不是她在實驗室跟大學生亂搞,害得毒氣泄露,南城怎麼會死那麼多人,林隊跟她斷絕關係,難道不應該?她還有臉在外逃了那麼多年!”
我聽著他們的議論聲,腦子一片轟鳴。
他們說的人......是我嗎?
“我沒有!不是我露的!我沒跑!”
我拚命想解釋,可沒人看得見。
望著父親的背影,心像被絞碎。
原來爸爸他......不要我了。
可我明明就在這兒啊,到最後一刻都在使勁關閥門,怎麼會跑呢......
沒多久,技術科和法醫團隊趕到了。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我漂浮在半空,死死盯著麵前的男人,
前來負責屍檢的法醫,竟然是我五年前即將訂婚的男朋友,顧百川。
“顧隊。”
隊員迎上前,簡單彙報了情況。
我被小心翼翼地抬上化驗台。
“身份確定了嗎?通知家屬沒?”
顧百川望著我姿勢怪異的手骨,臉上滿是敬意。
“屍體沒穿衣服,暫時查不到編號和姓名,不過從她可以進總控製室來看,至少是工程師級別。”
“工程師......”
顧百川眼底劃過一抹冷芒,稍瞬即逝。
我飄在一邊,破碎的心痛到麻木。
研究院的五位工程師裏,我正是其中之一。
顧百川開始小心翼翼地對我進行鑒定。
“死者女性,身高170左右,死亡時間五年前,骨DNA應該能提取。”
他的手指撫上我的無名指。
我頓時呼吸一滯。
要發現了嗎?
顧百川曾經送過我一枚戒指,我從來沒有摘下過。
可他隻是輕輕掰下一截指骨:
“拿這截指骨去化驗。”
我麵上浮起苦笑,這才想起我如今已是一副白骨,戒指早已隨腐肉脫落,指骨上什麼也沒有。
這時,父親走了進來:
“調查結果出來了,那個閥門設計共九圈,一圈三十二轉,也就是說要轉動二百八十八轉才可以徹底關閉閥門。”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歎息:
“經過工程師鑒定,那個閥門被轉了二百八十七轉......”
有警員震驚道:“也就是說,還差一轉就可以挽救全城人的性命了?!”
歎息間,顧百川助理開口:
“顧隊,從死者骨頭裏檢測出了類似蒙汗藥的成分!”
在場的人無不皺眉。
“誰這麼歹毒?!”
所以,這位英雄原本可以轉完最後一圈,卻被人下了藥,才沒能撐到最後。
一時間,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父親下達命令:“一定要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給英雄和全城百姓一個交待!”
他歎了口氣,隨後拍了拍顧百川的肩膀:
“百川,雖然任務重,但別把自己逼太緊,今天是災後重建第一天,國家特地為曉曉辦了致謝宴,收拾下心情,別帶著沉重的情緒去給曉曉道喜。”
“這位無名死者是英雄,曉曉也是。”
兩人的對話像一道驚雷劈在我心頭。
那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居然成了救世英雄?
憑什麼?她怎麼敢?
“知道了。”顧百川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溫柔。
他轉身對助理說:
“化驗結果出來通知我。”
“我先走了,我老婆還在等我回去慶祝。”
這句話讓我如墜冰窖。
孫曉曉不僅踩著我的屍骨成了全民英雄,竟還和我的男朋友結了婚!
我的靈魂被迫跟著顧百川和父親到了致謝宴。
曾經疼我愛我的人都不見了。
如今占據我一切的,是孫曉曉。
“百川,你來了?”孫曉曉像蝴蝶一樣輕柔地撲進顧百川懷裏。
顧百川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如對待細碎花瓶一樣。
多麼溫馨的畫麵啊。
我死死盯著這一幕,靈魂幾乎要撕裂。
這時,門外被抬進來一具白骨。
主持人聲音響起:“借著今天的日子,我們致謝另一位救世英雄!”
“......英雄?”孫曉曉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顧百川溫聲道:“這是我們今天在研究院發現的女屍,是她關閉了大部分閥門,才給了大部分人一線生機。”
手裏酒杯脫落,發出哐啷的響聲。
所有人看向孫曉曉。
她急忙解釋:“不、不是,我隻是感歎竟然還有人同我一樣,在那場災難中奮力拚搏,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是啊,你們都是在為林晚靜的錯誤買單,”顧百川聲音低涼。
我飄在空中,急得想嘶吼:不是我!
為什麼他隻信孫曉曉的一麵之詞?他明明是法醫,最該講究證據才對。
或許......顧百川心裏最重要的人,其實是孫曉曉吧。
我和他相戀七年,一直知道他有個發小。
但我從不介意,因為顧百川稱得上二十四孝男友,對我溫柔包容,時而溫情小意,時而嬌羞無賴。
我幾乎以為這輩子就跟他這麼走下去了。
直到他的發小頻頻出現在我倆眼前。
她今天讓我去違規研製祛痘膏,明天開著我的車到處闖禍。
可顧百川對孫曉曉太過縱容,我提醒他這樣對他人和孫曉曉都不好,可顧百川充耳不聞。
於是在顧百川再一次提出要我帶孫曉曉進研究院實習時,我拒絕了。
為此我們冷戰了一周,顧百川也第一次對我發了火:
“你能不能理智一點,怪不得曉曉總說你占有欲強,多次針對她。”
“林晚靜,你要清醒一點,我愛你包容你,但不可能為了你丟掉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之後我們再沒說一句話,直到他生日前一晚。
我不想再冷戰,妥協讓孫曉曉來做我的助理,卻言明隻給一周考核期,通不過就必須離開。
可入職第三天,我就撞見她在危險重地偷偷約男大學生尋慰藉。
我本能想上報,卻被孫曉曉猛地箍住脖子拽倒在地上。
她聯合男大給我灌了蒙汗藥,剝光了我的衣服,那個男人不顧我的撕心叫喊,折磨了我整整兩個小時。
直到我發現閥門異常,劇烈驚呼,他們才匆匆跑了。
我來不及報警,第一時間按響了緊急按鈕。
也顧不上穿衣服,赤身衝進總控製室。
可蒙汗藥的效力加上體力透支,我終究沒能完全阻止毒氣泄露。
好在關掉了一部分,為更多人爭取了逃生的時間。
可孫曉曉卻義正言辭的倒打一耙:“對不起,我隻來得及按下緊急按鈕,林晚靜和那個奸夫跑了......”
“都怪我,沒能力阻止事故的蔓延。”
孫曉曉給我定了罪,說我是畏罪潛逃。
把所有罪名安在了我身上。
憑什麼我死了,這個殺人凶手卻能活的這麼好。
她占了我的一切,還踩著我的屍骨成了受人追捧的救世主。
如今再看著孫曉曉這張臉,我的靈魂幾乎控製不住地顫抖。
孫曉曉埋在顧百川懷中:“我不介意,晚靜姐幫過我,我回報她是理所當然的,就是可憐了這位英雄和無辜百姓......”
“知道英雄叫什麼嗎?”她問。
顧百川搖頭:“五年了,人都成白骨了,或許......”
話沒說完,孫曉曉明顯鬆了口氣,重新綻放起笑容。
“真可惜,也不知道晚靜姐回來後,會不會給這位英雄道個歉。”
“她最好一輩子別回來,否則我不會放過她!”爸爸突然走進來,聲音冰冷。
“爸,您來了?”孫曉曉看見他,眼前一亮。
爸?父親竟認了孫曉曉做女兒?
“囡囡,祝賀你!”爸爸臉上的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曾經熟悉的慈愛麵容:“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傻孩子。”
囡囡?那曾是獨屬於我的小名。
眼底滾燙。
原來,人死了也會流淚。
“百川,好好對我們曉曉!”爸爸笑著把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如今看來,你們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我有時候真希望,從沒生過林晚靜那個畜生,但願她死在外麵吧。”
我浮在空中,聽著他們可笑的話。
笑也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林叔,”顧百川深深看著我爸:“林晚靜她......”
“大喜的日子,不要再提那個晦氣東西了。”父親胸腔震動:“當年要不是她,不會害死那麼多人,她要是有點良心,就該立刻自戕謝罪!”
字字珠璣,靈魂仿佛被針紮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不是這樣的!女兒也是那場事故中的受害者啊!
“囡囡受累了。”爸爸伸手輕撫了孫曉曉的頭,隨後從袋子掏出一疊文件:
“這是爸爸給你的禮物。”
孫曉曉眼前登時一亮。
我飄過去一看。
股份轉讓協議?
爸爸居然要把公司的股份全部轉給孫曉曉?
那是媽媽生前創立的公司,媽媽說過隻能留給我的!
“謝謝爸!”
“那畜生不配有這些東西,你好好收著。”
顧百川也道:“這些是你應得的,想必伯母在世也會做和林叔一樣的決定。”
媽媽不會的,絕對不會!
我瘋狂嘶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是媽媽耗盡心血養大的,她傾注了全部愛意,從不準任何人傷害我分毫,更不會允許別人這樣汙蔑我。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顧百川不信,連爸爸也不信。
爸爸,你現在疼愛的“女兒”,才是個魔鬼啊......
我心痛地看著兩個我最愛的男人,像儈子手一樣,親手毀掉屬於我的一切。
明明是孫曉曉害了我啊。
我看著孫曉曉被爸爸和顧百川護在中間,站上領獎台,接過“國士無雙”的榮譽勳章。
他們站在一起,親密得更像一家人。
多諷刺啊......
為什麼我死了,還要讓我親眼看著這一切。
孫曉曉欣喜交加:“爸,您給了我股份,百川也娶了我,我還得了這個榮譽,晚靜姐回來會不開心吧?”
顧百川厲聲道:“她回來也隻有牢底坐穿的份,根本不配和你相提並論。”
爸爸讚同地點頭。
話音落下,顧百川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顧百川按下接聽,緊接著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顧哥,有急事,你過來一趟,帶上林隊。”
顧百川的語氣莫名:“怎麼了?我和林叔在陪曉曉,很急嗎?”
“還不確定,等你來了再跟你說。”
顧百川摸了摸孫曉曉的頭,聲音柔和:“我和林叔有急事先走,你去找朋友好嗎?”
孫曉曉愣了下,眸光幾不可察地閃了閃,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什麼事啊?可以不去嗎?你答應過陪我的......”
“隊裏的事,乖,忙完就回來。”
爸爸和顧百川趕到隊裏的時候。
化驗室裏一片寂靜。
“出什麼事了?”
顧百川看著助理很是詫異地問。
助理表情肅穆地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兩張化驗單,歎息一聲:
“顧隊,林隊,化驗結果出來了。”
“那具白骨的身份是......林晚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