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後第三年,楚淩雲的狂熱愛慕者遭人淩辱,並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
當夜,蘇婉卿便被幾個地痞擄走,經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醒來時,她的枕頭邊放著未拆封的電報。
【該女士由於死亡,身份戶籍已經注銷,參與楚家銀行的投資自動終止。】
【請合法繼承人攜死亡證明、繼承公證書及有效身份證到證券公司辦理後續事宜。】
蘇婉卿隻當是銀行弄錯了,強撐著致電戶籍登記處,卻聽那頭辦事員道:
“蘇婉卿女士?早在一周前,她便已確認遭虐殺身亡。是她的前夫楚淩雲先生親自拿著死亡證明,來辦理的戶籍和身份注銷。”
蘇婉卿如遭雷擊,指尖冰涼地攥緊電話聽筒,唇瓣輕顫:“有......有找到她的屍身嗎?若無屍身,楚淩雲何來的死亡證明?楚淩雲又如何成了她的前夫?”
辦事員歎了一聲,語氣裏竟帶著一絲豔羨:
“蘇女士的遺體據說遭凶徒損毀,難以辨認。她去世後,楚先生悲痛欲絕,為慰藉哀思,娶了一位與蘇女士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那場婚禮轟動整個滬上,您沒看報嗎?楚先生真是用情至深!”
電話聽筒自手中滑落,砸在錦被上,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銳痛。
連一個陌生人都知楚淩雲愛慘了蘇婉卿。
可她明明未死,楚淩雲為何要出具假的死亡證明,注銷她的身份,另娶他人?
蘇婉卿忍著洶湧淚意與傷口撕心裂肺的疼,掀開被子,跌撞著衝出醫院。
街邊報童正吆喝著當日頭條,巨幅廣告牌上刊登著楚淩雲在慈善夜宴上為新婚妻子一擲千金拍下稀世粉鑽的新聞。
蘇婉卿也終於看清他娶的是誰———柳依依。
瞬間,耳邊嗡鳴不止。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趕到那家舉辦夜宴的豪華飯店。
待昏沉的意識稍微清醒,她看見楚淩雲與他的秘書站在廊柱旁,似是在等人。
蘇婉卿想衝過去質問,卻聽秘書開口道:“先生,您這回真是大手筆,為博柳小姐一笑,竟將那粉鑽天價拍下。”
“這半月來,您為柳小姐花的大洋,快抵得上楚家半副身家了!還說不喜歡柳小姐?”
楚淩雲輕笑,“她既喜歡,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法子摘給她。”
秘書不解地撓頭,“先生,屬下愚鈍,您最愛的不是婉卿小姐嗎?柳依依既有了身孕,讓她生下便是,何至於要大費周章弄什麼死亡證明,注銷婉卿小姐的身份,再明媒正娶柳依依?”
楚淩雲靠在廊柱上,淡淡瞥他一眼,剛摸出煙盒,忽似想到什麼,朝洗手間的方向望了一眼,隨即將整盒煙丟進一旁痰盂裏。
提及柳依依時他眼角帶笑,提到蘇婉卿時那笑意便淡了幾分。
“半月前,婉卿為了趕走依依,竟給她下藥,將她丟給碼頭苦力。”
“幸而我及時得知依依真實身份趕到,原來她就是我苦尋多年的滬上商會會長千金,我少時承諾過,絕不會再讓她落淚。”
“我愛婉卿,但也不能再負了依依。”
“依依愛我至深,甘願沒名沒分地跟著我,但她現在未婚先孕,怕敗壞門風想去醫院流產,我怎麼忍心讓她傷害自己的身體?”
“唯有婉卿‘死了’,依依才能堂堂正正嫁我,生下楚家骨血。”
秘書憂心道:“婉卿小姐近日也該醒了吧?您弄出這麼大的陣仗,若是被她察覺......”
楚淩雲低笑,語氣篤定:“婉卿不會察覺。我已打點好醫生,將她的傷勢說得更重些,需再靜養一年。待依依平安產子,我便與她離婚,再接婉卿回來。”
“你管好底下的人,不要去婉卿麵前走動。”
蘇婉卿立在遠處聽著,淚如雨下。
原來,楚家銀行周轉不靈,瀕臨破產,是因楚淩雲為柳依依揮霍無度,她卻還傻傻地想變賣首飾投資楚家,助他渡過難關。
原來,她所受的酷刑折磨皆出自楚淩雲之手,隻為注銷她的身份,好讓柳依依清清白白地嫁入楚家。
原來,早在那半月前,楚淩雲就已與癡纏他半年的柳依依暗通款曲。
可她從未對柳依依做過什麼。
而楚淩雲口中的滬上商會會長千金,明明是她啊!
蘇婉卿清晰地記得,他曾說:“任憑柳依依再如何糾纏我,我絕不會多看她一眼。”
“婉卿,我此生所愛之人隻有你。若不能與你白頭偕老,我死不瞑目。”
昔日熾熱誠摯的誓言猶在耳邊,如今卻化成最鋒利的刀,狠狠紮進她心口。
她恍惚想起少時與楚淩雲的初遇。
八歲那年,父親納妾,母親精神恍惚欲拉她投井,是鄰家那個沉默的少年楚淩雲救了她。
自此,他像一束光照進她灰暗的生命,也曾許諾,絕不會再讓她哭。
十二歲,楚家舉家遷往他省,她的人生再次墜入冰窟。
直至二十二歲,蘇婉卿與父親決裂,改隨母姓離家。
流落街頭時,她遭遇楚家旁支欺辱的楚淩雲。
這一次,換她來救他。
她用真心融化了楚淩雲用以自保的冷漠外殼,此後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他為她疊過上千隻紙鶴與星星,跑去碼頭扛包掙錢帶她去聽最時興的留聲機唱片,為替她教訓出言不遜的車夫,被拖行數條街......
他愛得瘋狂,為與她相守,忤逆家族,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成婚那日,楚淩雲更以性命起誓。
“婉卿,我們同病相憐,此生最恨便是背叛。”
“我楚淩雲對天發誓,此生絕不負你!若有違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如今看來,竟成了天大笑話。
蘇婉卿萬念俱灰,忍不住慘笑出聲,眼淚卻奔湧不止。
她狼狽地逃離飯店,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
過往種種在腦中紛遝閃過。
直到護士看見她驚叫一聲,她才遲鈍地發現身上猙獰的傷口已重新裂開,鮮血涔涔。
蘇婉卿卻覺不出疼,世間萬般痛楚,皆不及此刻心碎。
回到病房,她撥打了楚淩雲特意為她在房間裏安裝的電話。
“給我查柳依依的身份信息。”
電話那頭是父親身邊的鐘秘書。
“柳依依?小姐,您說的怕是林依依吧。您離家後,老爺怕自己寂寞,便讓管家林媽的女兒進了公館相伴。林依依為與老爺親近,自行改了姓。”
原來柳依依是林媽之女,卻改了姓氏,偷整了容貌,在外冒充起她商會會長千金的名頭。
“鐘秘書,辛苦你轉告父親,我願意回家,但有兩個條件:第一,將柳依依趕出柳家;第二,我要接手柳家的全部產業,和一個全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