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嶼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她和黎席城結婚七年,他卻從不肯在媒體麵前承認她的存在。
他說她上不得台麵,連兒子也學著幫腔,指責她終日愁眉苦臉,看著就煩。
這七年間,類似的話她早已聽過無數遍。
隻是今天,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薑嶼半邊身子探出欄杆外,手機突然“叮咚”一響。
她點開消息,是一段視頻。
黎席城和兒子正為他初戀林若雨慶祝生日。
視頻裏,兒子對著林若雨甜甜喊“媽媽”。
三人的歡笑聲尖銳地刺穿薑嶼的耳膜。
海風將她臉上的淚痕吹幹,她緊閉雙眼,又向外探了一步。
“小姑娘!你不開心嗎?”
一道沙啞的嗓音讓她猛地回神,身形搖晃間,被一雙粗糙大手拉住。
薑嶼勉強站穩,正要道謝,卻在看清對方麵容的瞬間視線再次模糊。
這張臉......竟與她離世十幾年的父親一模一樣!
“爸......”她不自覺喃喃出聲。
大叔沒有應聲,隻溫厚地拍了拍她的頭,如同童年時父親常做的那樣。
“姑娘,別為不值得的人放棄生命,蹉跎一生......”
薑嶼頓時泣不成聲,她確信眼前人就是父親,他以這種方式回來看她了。
她正要開口,一道刺眼白光驟然掠過。
尖銳鳴笛聲混著輪胎摩擦地麵的嘶響,令她頭皮發麻。
“嘭!”
再次睜眼,她竟置身1996年的長洲墳場,父親的墓碑前。
“小嶼,你父親的葬禮已經辦完了,之前和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
父親好友蔣行健的聲音將薑嶼拉回現實。
她眼眶泛紅,怔怔望著尚且年輕的蔣叔,心頭酸澀翻湧。
她狠狠掐住腿側,劇痛提醒她:這不是夢,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父親因公殉職的第七天。
“蔣叔,我想好了,我要去做無國界醫生,完成父親的遺願,治病救人。”
薑嶼聲音發顫,卻字字清晰。
蔣行健愣住,眼底漫上心疼:“小嶼,你已經結婚了,何必非要去做無國界醫生?我給你安排個安穩職位,當個主任不好嗎?”
薑嶼眼睫輕顫,片刻後重歸平靜。
“蔣叔,我已經決定了,和黎席城離婚之後就走。”
蔣行健聞言,眼中欣慰與擔憂交織。
“你和黎家那小子結婚這幾年並不幸福,我們勸你離開,你總說喜歡他......現在想通了就好,蔣叔支持你。”
薑嶼淺淺一笑:“從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才明白,自己開心更重要。”
她長舒一口氣,繼續道:“醫院工作我會交接好,後續事宜還要麻煩蔣叔多費心。”
隨後,薑嶼斂起情緒,專心處理葬禮事宜。
安頓好母親後,她獨自駕車返回半山別墅。
霓虹閃爍,混著鹹腥海風,薑嶼腦中反複回蕩父親的話。
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
門童早已開門候著。
薑嶼麵無表情駛入這座囚禁她十幾年的牢籠。
客廳電視正播報前幾日醫院事件,新聞畫麵最終定格在父親墓碑上。
父親因極端分子醫鬧為護孩童身中數刀而死......
薑嶼顫抖著關掉電視。
身後腳步聲漸近,柑橘混雜羅勒的香氣彌漫開來。
薑嶼回頭,看見剛沐浴更衣的黎席城。
他將袖口卷至腕間,普通家居服也被穿出矜貴氣質:“怎麼這麼晚才回?”
一句話將她剛燃起的情愫瞬間澆滅。
她聲線冷了幾分:“家中有事耽擱了。”
黎席城一心係著剛從國外歸來的初戀林若雨,對她的情緒變化毫不在意,隻隨意應聲便轉身上樓。
擦肩而過時,薑嶼瞥見他搭在小臂上的新款領帶,花哨風格分明是林若雨所好。
一個月前林若雨回港後,黎席城就變了。
薑嶼至今記得,她因父親之事病休早歸時,推門看見的那幕。
麵色潮紅的林若雨與神情不自然的黎席城。
她佯裝不知,隻輕聲問:“席城,父親出事了,能陪陪我嗎?”
而他盯著羞怯欲走的林若雨,冷聲回:“公司忙,你自己去。”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出事的更是他嶽父,在他眼中卻不及林若雨一蹙眉重要。
上輩子她竟信了他的鬼話,還自責打擾了他。
薑嶼心底恨意翻湧:當初怎會蠢鈍至此!
手機鈴聲驟響,打斷她的思緒。
薑嶼看著屏幕上“媽媽”的來電提示,按下接聽鍵。
“媽,我已經到家了。”
薑母嗓音慈愛溫柔:“小嶼,和席城離婚的事要不要再考慮?你們都結婚三年了。”
薑嶼走至落地窗前,望著花圃中枯萎的玫瑰,心境平靜。
“媽,正是因為這三年我才看清,我們不合適。他不愛我,強綁在一起誰都不幸福。”
察覺薑母還想再勸,她急忙打斷:“媽,我已經提交了無國界醫生的申請。”
從前她任性,為黎席城放棄諸多機會,隻想留港守在他身邊。
父母為此恨鐵不成鋼罵過她多次。
可現在,她不愛黎席城了。
她要活出自己,不再做他籠中的金絲雀。
隻是無國界醫生意味著無法常伴母親左右,她心生愧疚:“媽,對不起......”
薑母沉默片刻,哽咽道:“小嶼,你真的長大了。”
“舍小家為大家,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媽媽永遠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