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小侄兒生在農曆七月十六，大名耀祖。

周歲宴上，他在一片抓周物品中選中了個描金的算盤。

別的小孩八個月會爬，他八個月就能踉踉蹌蹌走路了。

別的小孩一歲會喊爸爸媽媽，他一歲多就會念兒歌了。

兩歲生日宴上，聽著一眾驚歎聲，哥哥嫂子笑得合不攏嘴。

媽媽抱著她，驕傲地摸著他的大腦門，

「咱家大孫子就是聰明。這個耀祖是取對了！」

這時，賓客中不知誰說了一句，

「這娃兒，長得和他姐姐多像呀！」

頓時，三人的臉色同時陰沉下去，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嫂子顫抖了一下，被哥哥拱了拱，可哥哥也明顯沒了興致。

奇怪。

他們這是想念那個小侄女了嗎？

在耀祖之前，嫂子的確還生過一個女兒，大家都喊她阿翠。

阿翠生得黑瘦，反應也笨笨的，為此她們母女倆沒少受媽媽和哥哥的嫌棄。

阿翠小的時候，媽媽曾提過再生一個。

可醫生說，嫂子的身體不能再生了。

媽媽表麵上沒說什麼，但每次嫂子做錯事，媽媽就眼睛一斜，

「下不了蛋的老母雞。」

嫂子柔弱，每次隻會把本就低著的頭垂得更低，哥哥則假裝沒聽見。

阿翠大一點後，也開始越來越像嫂子，尤其是那低到塵埃裏的頭。

這一切在她五歲那年發生了變化。

不知怎麼，媽媽忽然對她格外好，就連哥哥也不再冷漠。

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全都給了她。

就連她意外葬身老房子的大火時，他們也哭得撕心裂肺。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死了，他們肯定沒人會為我哭泣的吧？

畢竟，我隻是招娣，而且還是一個不成功的招娣。

我招來了弟弟，可弟弟卻沒能長大。

在媽媽眼裏，我這個名字算是廢了。

形成對比的是嫂子。

阿翠死後，她居然又懷上了，還生了個兒子，大家對她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可我也有一點想不通。

既然他們這樣愛阿翠，看到二胎長得像她，不應該高興嗎？

為什麼，他們要那樣恐慌呢？

這在我一個十歲孩子的眼裏，是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