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我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半夜卻突然驚醒。

一股熟悉的反胃感湧上心頭，我跑到小院裏吐了半天，隻吐出幾口酸水。

我摸摸肚子，一時間有些悵然若失。

沒錯，我懷孕了。

是在拿到癌症報告那天同時檢查出來的。

我沒告訴周彥，因為我也沒想好到底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說起來有點可笑。

我曾經無比強烈地渴望擁有愛情的結晶，以此來讓我們的小家更完整，更溫馨。

可事到如今，願望成真，我卻退縮了。

「陳小姐，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是不適合要孩子的。」

醫生嚴肅的臉色仍曆曆在目。

我知道他是出於專業的角度和好心地勸告。

得癌症後，我自顧不暇，更別提還要養育一個新的生命，爭奪為數不多的養分。

但讓我打掉，我又實在舍不得。

無關我對周彥的感情，我隻是想要世界上有一個和我真正血脈相連的人。

然而如果生下來，最壞的情況莫過於去母留子，這樣對孩子來說也是不公平的。

在掙紮和糾結中，我睜眼到天亮。

門外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我扭頭，就看到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方媛。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方媛紅著眼眶，猛地摟住我的脖子，開始號啕大哭。

「怎麼會這樣......好端端的人，怎麼就得了癌症呢？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好了，多大的人，還哭得和小花貓一樣。」

我啼笑皆非地擦去她的眼淚。

「這次告訴你，除了是想生命的關頭和你一起度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我深吸一口氣，把她的手放到肚子上。

「我懷孕了，我想生下這個孩子，可是我怕他一出生就沒有媽媽，如果真的能生下來，你替我照顧好不好？」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反問道。

「周彥知道嗎？」

我搖搖頭。

「那個負心漢，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整天在醫院守著所謂的白月光，對自己的老婆卻不聞不問，簡直令人作嘔！」

方媛破口大罵，替我鳴不平。

她知道我和周彥之間的所有事，向來看不慣周彥。

要不是我攔著，她怕是真能衝到醫院，把他們暴打一頓。

「其實這個孩子我也不確定能不能保住，隻是想有個念想......算了，咱們好久沒見麵，不說那些傷心的事。」

我勉強扯起嘴角。

「要不咱們還是回醫院吧？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說不定有希望。」

方媛苦口婆心地勸我。

我卻垂下眸子，笑了笑，沒出聲。

我何嘗不知道接受治療會延長壽命？

可一旦開始化療，孩子受影響，必然保不住。

我不忍心讓他就這樣離開。

我舍不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過得十分舒心。

方媛每天變著法地給我做好吃的。

我們一起散步，談天說地，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但夜深人靜，我卻總是滿頭大汗地醒來，渾身都在疼。

我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