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連封去了那間被鎖上的客房,手裏提著一瓶最烈的伏特加。
一段時間無人清理,這裏空氣混濁,有些地方積了一層薄灰,就像封著某些隱秘的舊事。
長久的沉默後,連封仰頭灌了口酒,又點了支煙,吐納幾次。
窗簾被扯落,他往上麵淋酒,倒個幹幹淨淨。
還裝什麼不在乎?
連蘇青恬都看出來了,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就是太清楚,你早陷在這愚蠢的愛情裏了,才能像這般,精準無誤地獵殺你!
就像早已瞄準的獵物。
誘進陷阱、巧卸心防、無情斬殺!
她會躲在你看不見的角落,在和人閑聊時,漫不經心地提起這些笑話,然後毫無負罪感地倒頭大睡。
而你則像個可憐蟲,留著一間為她準備的房、一點自以為是的臆測,在鏡頭前,與蘇青恬做些招搖做作的事。
像個被剝光了的滑稽小醜。
連封荒寥地笑,然後點起打火機,燃著了淋了烈酒的窗簾。
火慢慢燒起來。
他退出房間,像從火裏走來的羅刹。
管家急忙趕來,見他在房門口站著,不敢阻止。
連封脫下沾了灰的外套,隨手丟掉,“好好看著,燒幹淨為止。我出去一趟。”
......
連封覺得自己挺蠢的。
他要得到一個女人,明明可以很簡單。
就像現在這樣,到折孟村直接把小鎖搶走,沈聽心自然會跟來。
而且會像條狗一樣,追在他的車後,跌跌撞撞、不要命地跑。
他故意把車開慢些,讓沈聽心能追上來,等她快到了,又一腳油門轟下,揚長而去。
多暢快!
年少的熾烈與歡喜、男人的隱忍與孤抑,悉數不落全給了她。
他要她也試試看,暗無天日地追逐一個人,到底有多絕望!
沈聽心最後是累癱過去的,精疲力盡,暈倒在路邊。
連封開回頭,在偏僻的鄉村公路旁找到她。
他停好車,粗暴地將沈聽心丟進車後座,然後打電話叫人過來,把孩子先帶走。
做完這一切已是晚上了,夜幕如網籠起。
連封在車外站了半晌,才打開後車門,將一整瓶礦泉水,兜頭倒在沈聽心臉上。
等她尖叫著醒過來,他拽住她的左腳腕,故意掐在傷口處,將她整個人拖到麵前來,氣勢陰沉。
“沈聽心,想騙我,怎麼不再狠一點?你叫人把硫酸潑臉上啊!
你不是吃準了我會心軟麼?你要是毀容了,說不定我還會看你可憐,對你既往不咎呢!”
被拆穿的沈聽心,並沒有表現得很意外。
這一刻,她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任由男人困著自己,她不掙紮,卻仍無恥地懇求他:“把小鎖還給我。”
連封輕謔地挑高眉,拉遠了距離打量她。
大概是知道已無退路了,沈聽心幾乎是嘶喊著重複,甚至揪住他的衣領,拚命扯晃,“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她極少會像這樣,外露激烈的情緒,好似有多委屈一般。
連封痛快地笑出聲,心臟卻酸澀無比。
明明持愛行凶的人是她,卻偏偏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要他的心,都快被她燒化了。
他道:“你的臉皮,到底是什麼銅鐵做的?沈聽心,難道你就沒一丁點,謊話被拆穿後的羞恥心?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向我提要求?”
“資格?”沈聽心的聲音驟然拔高,就像撕裂麵具的利爪。
“你不是喜歡我麼?這個資格夠不夠?我叫你做這點小事,你都不肯答應,難不成你的喜歡,就這麼不值錢?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什麼都可以為他讓步、什麼都可以為他付出的麼!”
就像她這樣。
為他剖心摧肝、熬斷心腸。
連封惱羞成怒,“你給我閉嘴!”
他手腕一轉,大掌勒在她的細脖間,用力卡住。
“你再說一句,我現在就掐死你!”
沈聽心置若罔聞,與他對視的目光灰暗空洞。
她機械地解自己的衣服。
“三年前,我害你成為喪家犬,夠痛嗎?知道我有一個女兒,很難受吧?
你再看看你現在,有哪個男人會像你這麼孬?我救你一次,你就像條狗一樣衝過來,圍在我身邊打轉。是不是我再救你一次,你連命都可以為我豁出去?
不過我不稀罕你的命,我隻要你把孩子還給我。
連封,你就像一條陰暗又扭曲的毒蛇,一邊作踐我、戲弄我,一邊又無法自控地窺探我、靠近我。
你不是喜歡我麼?
那我把自己給你,你把孩子還給我,這樣夠不夠公平?”
連封雙唇封成一線,激烈地顫動。
他本以為,隻要她默契地不拆穿,他就可以回避這無解的問題,永遠占她一頭、高高在上。
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沈聽心會把他這點心思,以如此直白、諷刺的方式戳破。
還要用這點可憐的愛意,衡量他的付出,就像對付商場叫賣的廉價貨,跟他商量討價還價的餘地。
連封想反駁,可話一出口,卻成了蠻橫的挑釁:
“沈聽心,我多看你兩眼,你就當自己傾國傾城了?你以為蘇青恬在我身邊三年,就是當個擺設?”
沈聽心手一頓,外套剛好滑下來。
她穩住聲音,“那你到底想怎樣?”
一身黑色襯衣的連封,與鬼魅般的夜色融為一體,似乎也被染上了危險的氣息。
他退開半臂距離,避如蛇蠍的姿態,不言而喻。
“我告訴你,男人都是犯賤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覺得心癢。
你不是總喜歡抬著下巴、傲得很麼?不是除了連靳城,誰也不放在眼裏麼?
那我偏要折斷你的頭,要你低下腦袋來,看看我長了什麼妖魔鬼怪的樣子!”
話畢,男人突如一頭伺機已久的野狼,猛然出手,將沈聽心嚴絲密合地壓在車座上,極盡欲色。
精準地攫住獵物,他一口青色獠牙,幾乎要將她的咽喉咬斷。
沈聽心咬牙受著,甚至反手抱住連封的背,越勒越緊。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自看到他和蘇青恬在鏡頭前恩愛無雙,她就瘋掉了。
恨不得拿把刀剮了他,再連骨血一起吞進肚裏!
以前連封討厭她,她不覺得有什麼。自三年前機場的那一回頭,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從不曾真正冷漠無情。
可他現在對別的女人青眼有加,而她卻頂著欺瞞與背叛他的罪名,離他越來越遠,連一點翻盤的餘地都沒有,她就覺得,每寸呼吸都長滿了倒刺,將她割得千瘡百孔!
最後一步時,連封的大掌,將沈聽心半張臉都摁進椅麵,避開他鬱痛的神情。
他的聲音仍乖戾無比:“你聽清楚了,不是我的喜歡不值錢,是你沈聽心不夠值錢!”
對,就是這樣。
她敢要他痛,他就也要剮掉她一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