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一個傷害過我的人很窩囊，但我也是確確實實愛過蔣成牧的。

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蔣成牧的死，是為了來找我。

我當時離開家裏以後，就在工地上幹雜活，後來因為查出自己生病了，工地上的工資不夠我買藥的，這才跳槽去了殯儀館。

我跳槽離開的一周後，工地上出了事故，蔣成牧就是在那場事故中喪生的。

他那天是專門過去找我的。

雖然是受了陸雅的挑撥，想來找我吵架。

但他確確實實是為了找我，如果他不來找我的話，或許就不會死了。

我接到工地電話，在現場看見蔣成牧的時候，哭得泣不成聲。

我開車破破爛爛的靈車，一路哭著把他拉回殯儀館。

“女士，您沒事吧？”

我被護士的呼喊叫醒，在長椅上疼昏過去之後，我被夜班巡邏的護士發現，送進了搶救室。

我還沒能從夢境裏鋪天蓋地的絕望中抽離出來，隻怔怔地問其他人呢。

“女士，我發現您的時候就隻有您自己一個人，難道您還有其他家屬嗎？”

我沒有等到蔣成牧，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值班醫生皺著眉看著我的病例，嚴肅地提醒我最好盡快手術。

我看了看手機裏少得可憐的餘額，隻能敷衍地點點頭，央求醫生先給我開一點止痛藥。

從診室出來的時候，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陸雅就在跟我一牆之隔的另一個診室裏。

“這位小姐沒什麼大事，就是痛經而已，吃點止痛片就好了。”醫生說道。

“這怎麼能行，醫生你再仔細看看，雅雅剛才真的肚子疼得很難受......”

大哥和父親圍著陸雅，對著醫生反複要求再給她仔細檢查一下。

而剛才說要去幫我找醫生的蔣成牧，現在也焦急地守在一邊，眼裏全是濃濃的心疼。

我拿著剛開好的止痛藥，離開了醫院。

我跟蔣成牧的距離一拉長，蔣成牧就被迫回到了我身邊。

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職，下意識地想要張嘴跟我解釋：“我剛剛本來想去幫你找醫生的，沒想到就遇見了雅雅——”

“蔣成牧，我有辦法解開咱們之間的聯係了。”

我劃動著手機，裏麵是我在殯儀館工作時認識的一個大姐發來的信息。

殯儀館是距離死亡最近的地方，在裏麵工作的人也是見多識廣，總有一個應對辦法。

陸雅已經在父親和大哥的簇擁下出了醫院，我驅車跟上，一路跟到了陸雅樓下。

大哥跟父親離開了，蔣成牧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不放心地囑咐到：“那我就先走了，你以後要是不舒服，就盡快去醫院裏看看，別硬撐著。”

我沒有回話，蔣成牧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急著去見陸雅。

我用了殯儀館同事教的辦法，讓蔣成牧可以短暫地擁有實體，他正迫不及待的去跟陸雅敘舊。

我隔著窗簾，看見蔣成牧進了陸雅家裏，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我撩開長長的衣袖，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蔣成牧送給我定情的紅繩摘了下來。

這條紅繩是蔣成牧特地爬山去給我求來的，裏麵還編了他和我的頭發，這也是蔣成牧會被困在我身邊的原因。

蔣成牧上了樓，在陸雅開門之後就立刻緊緊抱住了她。

但陸雅的反應卻不像他期待的那樣驚喜。

陸雅發出短促的尖叫聲，瘋狂地掙脫開蔣成牧的手往一邊跑去，嘴裏還嘟囔著顛三倒四的胡話。

“鬼啊！你別過來！我要喊人啊！來人啊！救命啊——”

蔣成牧本來想安撫陸雅，告訴她是自己回來了。

但是陸雅顯然已經被死而複生的蔣成牧給嚇瘋了。

“別過來，不是我害死你的！”

“我本來隻想針對蘇沫的，我沒想害死你，你別來找我！”

後麵還發生了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在樓下離得太遠，聽不清了。

應該是蔣成牧成功把陸雅給安撫住了，兩個人沒準在互訴衷腸。

我從樓下的便利店裏買到了打火機，重新調轉回到了陸雅樓下。

對著蔣成牧所在的方向，我拿出打火機，點燃了那根紅繩。

紅繩燒到一半的時候，蔣成牧的身影出現在了樓道口。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看，不知道為什麼跟陸雅不歡而散了。

蔣成牧在看到快要燃燒完的紅繩的時候，眼裏呈現出震驚，立刻就要向我跑過來。

紅繩徹底燃盡了。

蔣成牧還在向我跑過來，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我發動汽車，沒有理會蔣成牧的呼喊，在他徒勞的追逐下離開了。

我還很忙，忙著賺錢，忙著治病，沒空跟蔣成牧和陸雅妍玩這種無聊的三角戀了。

他們在人鬼情未了，浪費的卻是我的壽命和時間。

我看著後視鏡裏蔣成牧逐漸消失的身影，默默說了聲再見。

我以後，應該不會再看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