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識到自己重生時,我第一瞬間想到的便是通知媽媽,爸爸不久後會讓喪夫的嬸娘頂替她的身份去隨軍。
可就在我即將推開房門時,我卻聽到了媽媽癲狂的誓言。
【上天待我不薄,居然讓我能夠重來一次。這一世,我絕對不會心軟,渣男老公、白眼狼孩子,我一個都不稀罕,我要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前途。】
原來,重生的不止我一個。
01
媽媽的話讓我愣在原地,下意識屏住呼吸。
我沒想到,媽媽和我居然一起重生了。
上一世,媽媽性子柔弱,事事以夫為天。
所以哪怕爸爸偏心嬸娘,讓嬸娘頂替媽媽的名額去隨軍;把我和哥哥的工作讓給表哥表妹,媽媽也無可奈何。
若幹年後,媽媽重病在床,我拚命打工卻湊不齊治療費,隻能眼睜睜看著媽媽病死床頭。
死前,媽媽終於後悔,抓著我的手念叨:【如果我早知道可以離婚,我一定第一時間帶你走,去南方做生意,賺大錢,現在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至於你爸、你哥,我都不要了。】
所以,在意識到我重生的第一時間,我便迫不及待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好勸她迷途知返,免得以後追悔莫及。
但是,我沒想到,媽媽居然和我一樣重生了,而且......
她口中的白眼狼孩子指的是我哥,還是我呢?
應該隻是我哥吧,畢竟他前世的所作所為確實算得上白眼狼,明明媽媽為了讓他進廠無奈把我嫁給鄰村的病秧子,他卻毫不珍惜,進廠後隨意騷擾女同事,不過短短半年就被開除了。
反觀我,丈夫死後重新回到媽媽身邊,替她操持家裏的一切,後來更是為了替媽媽籌集治療款活活累死在病床前。
這樣的我,怎麼也算不上白眼狼吧。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收回了推門的手。
想知道真相還不容易,隻要多觀察觀察這幾日媽媽對我的態度不就明白了。
02
吱呀——
門猝不及防在我麵前推開,媽媽驚愕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都聽到了什麼?】
我腦內快速閃過各種應對方案,從麵上看,就像我被嚇傻了一樣。
媽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抱在懷裏。
【朝紫,你是不是也回來了,太好了,我們母女倆這輩子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我心裏閃過一瞬猶豫,張了張嘴:
【媽,我肚子餓。】
握著我肩膀的手驟然發狠,我疼的忍不住痛呼一聲,眼淚先於理智流了出來。
【哇哇哇,為什麼哥哥可以去嬸娘家吃飯,我餓,我也想吃肉。】
提到嬸娘,媽媽立馬破功,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點肉就把你吊的不知道親娘是誰了,吃吃吃,你怎麼不吃死你。】
嬸娘是前世的媽媽最大的執念,我一提到嬸娘,媽媽瞬間顧不上懷疑。
她罵完我,站在原地盯了我一會,終究是沒有不管我,轉身進了廚房。
【第一反應是試探我,沒有愧疚心理,對嬸娘的仇恨十分濃烈;這反映,可不像是會補償我、帶我過好日子的節奏。】
我坐在地上,在心裏冷靜盤算著。
現在的我還太小,才爸歲,什麼都做不了,如今媽媽明顯是打算不管這個家了,如果她不打算帶著我,那我真得早點為自己做打算。
很快,廚房裏傳來一陣濃烈的雞蛋香,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甚至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我已經餓了太久了,小叔去世後,爸爸打著照顧弟弟遺孀的口號把自己的工資和津貼都寄給了嬸娘,媽媽自持長嫂的身份,從不開口討要。
今歲年景不好,往年還能靠著野菜和外公家送來的糧食勉強過活,如今沒了外公家補貼,我已經快三個月沒有吃過飽飯了。
03
【朝紫,想吃雞蛋嗎?】
我學著尋常小孩的樣,撲到媽媽腳邊流著口水圍著媽媽轉。
媽媽高舉著碗,看著我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這不是給你吃的,去,把你哥哥叫回來。】
她往我嘴裏塞了一大塊雞蛋,示意我去喊人。
我心有不滿,上一世的哥哥有奶便是娘,小小年紀為了口吃的甘願當嬸娘的狗腿子,後來更是為了討好嬸娘和媽媽斷絕了母子關係。
如今媽媽重生回來第一時間不砍了哥哥,居然還想給哥哥吃雞蛋。
我握緊拳頭,她願意寵著就寵著,反正,這輩子我覺不可能在為了哥哥的工作犧牲、嫁給病秧子了。
現在還不是飯點,聽我說媽媽炒了雞蛋,哥哥眼睛一亮,麻溜扔下一堆小夥伴跟我回了家。
媽媽帶著哥哥進屋,不知道說了什麼,等媽媽喊我進屋吃飯的時候,碗裏的雞蛋隻剩下一點碎渣了。
我看著隻剩一點碗底的雞蛋,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失望、憤怒、傷心、惶恐......
這些情緒一閃而過,最終留在我心裏的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確信。
重生又不是換腦子,也不是換思想,已經被老一輩思想醃入味了的媽媽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
【還想吃雞蛋嗎?】媽媽笑著端起碗,看著我,【先跟媽媽出門,回家後就給朝紫吃雞蛋好不好。】
媽媽舉著隻剩一點殘渣的碗在我麵前晃悠了一圈又放回去,轉身回屋給我找了間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給我穿上,帶著我出門去了嬸娘家。
04
嬸娘家附近住的鄰居見到媽媽很是驚訝,畢竟,媽媽一向看不上嬸娘,日常恨不得繞著嬸娘走,主動來嬸娘家,這還是第一次。
【嫂子,你咋來了。】
我媽抬眼打量了下李雪華,不自覺挺了挺胸,眼裏多了分不屑與憤恨。
【我男人是不是又給你寄錢了?】
李雪華臉色大變,她從來沒想過一向視尊嚴如底線的媽媽居然會當眾把這件事挑明。
媽媽沒給嬸娘辯解的機會:【我家都三個月揭不開鍋了,你倒好,靠著別人家男人吃的油光水滑的。】
圍觀的大娘看看我媽又看看李雪華,眼底閃爍著吃瓜的興奮。
【嫂子你誤會了,我家的肉是問別人借的。】
我媽嗤笑一聲,從懷裏舉起一個牛皮紙信封。
【你說是借的,那就把借的人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是哪裏來的大善人能一個月借你十回八回肉票。】
見到信封,嬸娘麵色大變,顧不上被懷疑,上前一步想要奪回信封。
我媽後退一步,把信封高舉頭頂:【你覺得如果我手裏隻有這一封信的話我會拿過來讓你知道嗎?】
李雪華抽搐一瞬,軟下態度:【嫂子,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我們家去說。】
【不用了,誰知道你家裏有什麼人在,我可不敢進去。】
【我隻知道,這五年,我一分都沒收到李建國該寄給我的錢,我很好奇,這份錢到底去了哪裏?】
李雪華冷汗直冒,還是嘴硬;【嫂子你和大哥之間的事,問我一個當弟妹的幹什麼,說不定是大哥忘了呢,嫂子你也別著急,大不了我幫你寄封信問下大哥。】
【我不想管這事後麵有多少幺蛾子,也不管錢到了誰身上,反正,明天八點前如果屬於我的錢沒有補給我,那我就要去報公安了。】
【到時候,誰心虛誰著急,是吧。】
媽媽沒有理會周圍人眼底的戲謔,也沒給嬸娘解釋的機會,撂下這句話後,她抱著我轉身就走。
05
我趴在媽媽背上,看著身後嬸娘鐵青色的臉,心生疑惑。
雖然鬧這一通確實是爽,但是,但是什麼用都沒有啊。
媽媽明明知道,嬸娘害怕和媽媽通信的事被人發現,把爸爸寄來的信都放在了鄉下的爺爺奶奶家。
而且,嬸娘的日子雖然過得好,可她手裏的錢並不多,大頭都在爺爺奶奶手裏。
這五年的缺口可不好補,就是媽媽鬧破天把爸爸和嬸娘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嬸娘也沒法子在明天八點前把缺口補上啊。
除非,媽媽一開始便沒打算把錢都要回來。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媽媽今天鬧得這一通嚇壞了嬸娘,她連夜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回了鄉下爺爺奶奶家,想讓爺爺奶奶給她撐腰。
媽媽的目的是把爺爺奶奶吸引過來嗎?
不,不是的。
到了晚上,我終於知道媽媽打的什麼主意了。
她居然讓哥哥把嬸娘家的鑰匙給偷回來了,她這是要去嬸娘家偷錢!
聽到房門輕輕掩上的聲響,我迅速起身,趴在窗戶邊看著媽媽走遠。
這不是胡鬧嗎。
她跟嬸娘的恩怨再怎麼說也是家務事,可是她偷盜......那可是會被抓局子的罪。
可是,爺爺奶奶那麼偏心,爸爸也不向著媽媽,不這樣做,這輩子都要不回來錢。
媽媽怎麼會想到去盜竊呢,雖說嬸娘上輩子為了炫耀確實告訴過媽她的藏錢之地,如今嬸娘不在家也確實是少有的方便動手的時機。
可是,她今天鬧這一通誰都知道嬸娘和媽媽不對付了,如果嬸娘報了警,豈不是一查就查到了。
等一下,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如果,媽媽沒打算繼續在這裏過下去呢?
我的心跳的如鼓吹一樣咚咚作響,越想越覺得這個設想很有道理。
媽媽前世便心心念念著要去南方開公司賺大錢,這個年代連電話都不太普及,隻要離開這裏,警察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抓不到她。
如果媽媽真這麼打算的話,那我怎麼辦。
06
這一糾結便糾結到了媽媽回家。
聽到開門聲,我立馬躺下裝睡,借著被子的遮擋偷偷查看情況。
媽媽背對著我,呸了一聲,刷刷刷開始數錢,時不時還有金屬碰撞的叮當聲。
我的心再次沉到穀底,這是把嬸娘家都給端了。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板凳拉開的聲音,媽媽站起來了,我急忙閉上眼,就聽到紙包打開的摩擦聲、衝水聲、攪拌聲。
【朝紫,朝紫,起來把糖水喝了來。】
我揉了揉眼睛,盡力裝出睡眼惺忪的樣子。
看到糖水,我眼前一亮,就著媽媽的手小小抿了一口,然後懂事的把碗往媽媽嘴邊伸。
【媽媽不喝,你自己喝吧,媽媽去看看哥哥。】
等媽媽進了別間,我這才從嘴裏掏出沾滿口水的碎布,和碗裏的糖水一起潑在床底下。
媽媽還真是等不及,碗底的藥都沒化開,我甚至都能看到白色的粉末。
雖然有碎布作為阻擋,可媽媽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藥,藥效太強了,隻一點就讓我頭發暈。
我強打起精神,跑到桌子前,媽媽數完的鈔票的鈔票我不敢動,隻把她沒數的票子拿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樣子。
緊接著立馬溜回床上,打開床頭的窗戶把錢壓在磚塊下,然後關上窗戶,抱著碗迷迷瞪瞪睡去。
07
心裏裝著事,哪怕被下了迷藥也睡不安穩。
我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摸摸身邊的被窩,一片冰涼,再摸摸窗外的磚頭,幸好,錢還在。
我把錢都塞進我的小熊玩偶裏,頓了頓,我拿出一小堆毛票,朝哥哥屋裏走去。
推開門,哥哥還沒醒,我的視線被哥哥桌子上的一封信吸引。
我抿了抿唇,看來媽媽還不算絕情,至少對我們兄妹倆有所安排。
我拆開信,想要看看媽媽是怎麼打算的,一目三行,越看越心寒。
【展信安,嘉耀,我是媽媽,我要出去幹活,別給其他人說,錢是留給你的,自己花,平常去找嬸娘吃飯,我很快會賺大錢接你享福。看完信燒了,誰問都不要說你見過這封信,隻說我帶錢跑了就是。】
嗬,確實有所安排,可惜,她安排的人裏不包括我。
我的視線落在【自己花】上,輕笑一聲,騙子,哪怕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依舊沒有人在意我。
所謂的重來一次一定帶你走,所謂的【我隻有你了】不過是前世媽媽為了哄騙我給她賺治療費的謊言。
看到這封信的那一刻,我對自己偷錢的愧疚蕩然無存,反倒是很後悔沒有把錢都昧下來。
床上的哥哥翻了個身,驚醒了沉湎於情緒的我。
我看看熟睡的哥哥,看看床頭櫃上清亮看不到藥粉的糖水,又看看手裏這份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過我的信,深吸一口氣,抽走了信封裏的錢。
然後,我把信封扔到灶台裏,冷靜的看著灶間火舌一點點蠶食完信封。
不是甘願自己背負罪名也要保護好自己的好大兒嗎,放心,我會幫你的。
我會幫你把罪名牢牢釘死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