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蘇醒時,趙臨淵竟罕見地守著我。
見我醒來,他張口的語氣也不似從前那般冷硬。
“沈如玉,既醒了就安分些。你阿姐吃了太多苦,如今好不容易回宮,朕隻盼她往後的日子能開心些。”
“你也別怪朕心狠,朕早發誓,害你阿姐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我從他的語氣中,竟聽出了一絲刻意的平緩。
“唯獨你......是例外,這些年,朕空置後宮,也習慣了你三日一信的問候,其實早想接你回來,隻是朕是皇帝,拉不下臉麵。”
“這次,你也服個軟,別讓朕難做。”
我扯動幹裂的嘴唇,淚滑落鬢角。
“皇上,若我說,我也沒幾天可活了呢?”
“皇上可會難過?”
他方才緩和的臉色驟然陰沉,猛地拂袖。
“沈如玉!適可而止!朕念舊情縱容你,但絕不準你用這等卑劣手段來針對你阿姐。”
“你好生歇著!如煙身子不適,太醫都在她那兒。待她那邊安穩了,朕再傳太醫來......”
“我要寧太醫。”我啞聲道。
他蹙眉,終是應下,匆匆離去。
寧太醫,宮中唯一女醫,也是洛神醫親傳弟子。
她著急忙慌趕來,熟絡地給我請安,問脈。
隻是剛剛見到我時欣喜的臉色卻寸寸灰敗,眼眶驟紅。
“玉姐姐!您就向皇上低個頭吧!”
“皇上那兒還有兩枚鹿息丸,或能延您壽數!若能拿到,肯定能撐到師傅為您找來續命之法!”
我苦笑著搖頭:“不必了,他不會給的。”
豈料當晚我便聽聞寧夏夏哭著跪求趙臨淵,說我病入膏肓,乞求賜藥。
我跌跌撞撞撞地趕去,卻遠遠見她被按在刑凳上杖責。
而趙臨淵正立在不遠處的梅樹下,溫柔地為阿姐簪上一支紅梅。
阿姐頰飛紅霞,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
“在古寺那些年,臣妾日夜思念皇上,便親手雕了這枚玉佩......”
我不自覺望向他腰間。
當年我為送他玉佩,親赴礦脈尋玉,雕刻時十指被磨得傷痕累累,才得這一枚圓滿。
他登基後第一年除夕,隻因我端去禦書房的雞湯裏被查出了合歡散,他便大發雷霆,貶我去江南。
走之前,我將玉佩留給了他,原以為他不會戴。
卻不想他竟戴了這麼多年。
可下一刻,趙臨淵竟毫不猶豫地扯下我送他的那枚,狠狠摔在地上!
阿姐假意驚呼:“皇上怎麼摔了?這可是妹妹的心意......”
他眉間厭棄更深。
“她的心思,隻讓朕惡心,摔了幹淨。”
說罷,他便小心翼翼將阿姐所贈的玉佩佩於腰間。
我眼眶灼痛,還是寧夏夏的嘶喊拉回了我的思緒。
“皇上!娘娘真的快不行了!她當年是為救您解毒才......”
隻是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趙臨淵厲聲打斷。
“住口,再敢胡謅,朕拔了你的舌頭!”
“沈如玉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連命都不要,配合她演戲?先是覬覦如煙調理身子的藥,現在連她救朕的功勞都要搶?簡直無恥!”
寧夏夏渾身是血,整個人快撐不下去了。
但她還是固執地想繼續說,卻被加重力道的侍衛打的吐血昏迷。
我急忙加快腳步飛撲過去,用身體替她擋住落下來的棍子。
“趙臨淵,你要打就打我吧,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
這一次,我不再求饒,求饒也無用。
趙臨淵眉頭緊鎖,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終是抬手止住了杖責。
他冷嗤:“沈如玉,你不是最怕疼麼?為了引朕注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還欲說什麼,阿姐卻猛地跪地,梨花帶雨的哭求。
“皇上,求您不要傷害我妹妹。”
沈如煙適時地咳嗽起來,“皇上,您還是將藥給妹妹吧......”
“我這一生從沒想過跟妹妹爭什麼,無論是爹娘,還是您。”
“您就當是妹妹救得您,能再與您花前月下,我此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她淚落如珠,被趙臨淵心疼地抱起時,又恰到好處地頓住,聲音卻愈發哽咽。
“玉兒,阿姐自知從小到大,爹娘與你都不喜我......可我已是將死之人,求你讓我這一回罷!”
“我不爭什麼,隻想伴在皇上身邊,我也不想讓他為難,日日煩憂,若妹妹實在容不下我,我現在就出宮回山上繼續為你和皇上祈福。”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委屈又可憐。
“隻是我真的很羨慕妹妹有爹娘的疼愛,也能一直陪在皇上身邊,就連滿頭青絲也讓我羨慕不已......”
她點到為止,說完便哭著跑了出去。
趙臨淵麵色驟然冰寒,目光落在我散落的發絲上,盡是厭棄。
他追著阿姐離去前,丟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慎刑司,繼續打,若有人阻攔,一並受刑。”
與我擦肩時,又補了一句。
“皇後這青絲,朕看著甚是礙眼。”
“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