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暗潮濕的密室,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血腥氣。
崔明姝是被傷口的劇痛和一陣陣寒意凍醒的。
她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隨意扔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上的傷口並未得到任何處理,已經開始紅腫發燙,顯然是發起高熱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太監進來,嫌棄地扔給她幾個已經餿硬的包子和一小罐劣質藥膏。
崔明姝不想死。
她艱難地挪動身體,抓起餿掉的包子,混著眼淚和血汙,一點點咽了下去,然後顫抖著手,給自己血肉模糊的傷處塗抹藥膏。
藥膏才塗了一半,密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葉曦月身邊的大丫鬟帶著幾個粗壯的小廝走了進來,反手鎖上了門。
“給我打!就是這個毒婦,竟敢害我們小姐!”那丫鬟惡狠狠地指著她,“給她長長記性!讓她知道,以後再敢覬覦小姐的太子殿下,死不足惜!”
拳腳如同雨點般落下,專門往她受傷的地方招呼。
崔明姝毫無反抗之力,隻能蜷縮起身體,死死護住頭臉,任由那劇烈的疼痛和屈辱席卷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才罵罵咧咧地離去。
崔明姝躺在冰冷的黑暗中,意識昏沉,隻覺得身體一會兒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會兒又像被浸在冰窟裏。
再次被刺骨的冷水潑醒時,她已經被拖到了君璟麵前。
君璟看著她身上新增的、明顯是人為毆打的傷痕,眉頭下意識地皺起:“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崔明姝艱難地抬起頭,聲音嘶啞:“是葉曦月……派她的丫鬟……帶人打的……”
君璟聞言,眉頭蹙得更緊,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但隨即被不耐取代:“滿口謊言!曦月心地善良,如今又深受重毒,怎會指使她身邊的人做出這等事?”
果然如此。
崔明姝閉上眼,連辯解都覺得無力。
自嘲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帶著無盡的蒼涼。
這時,太醫匆匆出來稟報:“殿下,葉姑娘情況危急!毒性已侵入心脈,普通解毒丸已然無效!如今……如今唯有千年天山雪蓮或可一試,或許能清除毒素,修複心脈!隻是那天山雪蓮極難采摘……”
君璟目光立刻轉向地上的崔明姝,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崔明姝,你不肯交出解藥,孤便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去天山,將雪蓮采回來!”
他分明知道天山雪蓮生長在極寒險峻之地,采摘者九死一生。
崔明姝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沒有絲毫對她傷勢的關切,隻有對葉曦月安危的焦灼。
心,徹底死了。
“臣女……遵命。”她啞聲應道,強撐著劇痛無比的身體,艱難地爬起來。
沒有猶豫,沒有哀求,她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君璟看著她那幾乎站不穩卻異常挺直的背影,心頭那絲異樣的感覺再次浮現,卻很快被擔憂葉曦月的情緒壓下。
天山之巔,風雪凜冽。
崔明姝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頂著能刮掉一層皮的寒風,艱難攀爬。
傷口裂開,鮮血滲出,很快又被凍住。
好幾次,她險些失足墜入萬丈深淵。
支撐著她的,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離開這裏。
曆經九死一生,她終於在那絕壁之上,找到了那株傲然綻放的雪蓮。
當她渾身是血、幾乎不成人形地捧著雪蓮回到東宮時,君璟早已等在殿外。
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直接一把奪過她懷中那株用命換來的雪蓮,語氣急切:“快!拿去給太醫!”
他拿著救命的雪蓮,匆匆奔向內殿,去救他心愛的女子。
自始至終,沒有問過一句她是否安好。
直到葉曦月服下雪蓮,劇毒漸解,臉色恢複紅潤,悠悠轉醒,君璟緊蹙的眉頭才終於舒展。
他這才想起什麼,看著跪在地上、渾身血跡斑斑、幾乎隨時會倒下的崔明姝,語氣淡漠:“此次便饒過你。記住這次的教訓,日後安分守己,若再讓孤發現你因嫉妒對曦月下手,孤絕不輕饒!”
他看著她又補了一句,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提醒”:“也趁早死了那份心。無論你做什麼,如何努力,孤都不會喜歡你,更不會娶你。孤的心中,唯有曦月一人。”
崔明姝用盡最後力氣,俯身叩首,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平靜:“臣女謹記殿下教誨。殿下放心,臣女早已深知殿下心屬葉姑娘,不敢再有任何癡心妄想。從今往後,臣女絕不會再喜歡殿下半分。”
她說得那般決絕,那般徹底。
君璟聞言一怔,心頭那絲異樣感前所未有地強烈起來,他看著她低垂的、毫無波瀾的頭頂,竟第一次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他蹙眉,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慍怒:“做不到放下便不要嘴硬。欲擒故縱這套把戲,對孤無用。”
說完,他似乎不願再深究,轉身快步走入內殿。
殿內傳來他溫柔似水的聲音:“曦月,感覺可好些了?藥苦嗎?孤讓人備了蜜餞……”
崔明姝緩緩抬起頭,看著內殿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我做不做得到放下,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君璟。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