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清——!”
裴昭晞目眥欲裂地往樓下衝。
季懷墨被她狠狠撞到一邊,背部撞上堅硬的牆角,鑽心般的鈍痛襲來。
看著裴昭晞瘋了一樣指揮保鏢去救許清,整個莊園瞬間陷入混亂。
季懷墨從恍惚中回神,心底隻餘悲涼。
他默默走回冰冷的側樓房間。
沒坐多久,房門被人猛地推開,裴昭晞帶著一身寒氣大步走了進來。
她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此刻寫滿風雨欲來的憤怒。
“季懷墨!你怎麼這麼惡毒!為了爭風吃醋,竟然把許清推下露台!”
季懷墨嘴唇囁嚅,想要張口解釋。
但裴昭晞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對著門外的保鏢吩咐。
“把他押去佛堂!為許先生磕頭祈福999次,沒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季懷墨扯了扯嘴角:“裴昭晞,你一句話不問,就認定是我推的他?”
“許清現在還在搶救!你要我怎麼信你?難不成他不要命地跳樓,就為了汙蔑你?!”
裴昭晞眼底翻湧著怒火,“你最好祈禱阿清能平安無事,否則我也保不住你!”
說罷,她轉身離去,把門關得震天響。
季懷墨站在原地,整個人猶如浸入結冰的湖水,冷得發顫。
許清拽著他跳露台,如今生死未卜,不過是咎由自取。
他沒做錯任何事。
就算要懺悔,也是懺悔這荒唐的短暫一生,懺悔與裴昭晞相識相愛的孽緣!
裴家莊園偏角的佛堂。
保鏢把季懷墨摁在蒲團上,便轉身離去。
厚重的雕花木門在身後合上。
佛堂內隻點著幾盞長明燈,光線昏暗,將觀音慈悲的麵容映照得影影綽綽。
季懷墨跪伏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繼而叩首,一遍又一遍。
從深夜跪到黎明,身上的單薄衣物被寒氣浸透,凍得關節僵硬。
“信男季懷墨,一願裴昭晞身體康健,許清無病無憂。”
“二願裴昭晞與許清琴瑟和鳴,子孫滿堂。”
“三願輪回轉世,與他們,死生不複相見......”
他閉上眼,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
吱呀——
佛堂的門被推開,助理麵無表情地走進來。
“許先生還在昏迷,裴總的意思是,季先生你現在得去他床前伺候。請吧。”
季懷墨的心猛地一沉。
十年前,他衣不解帶照顧過裴昭晞重病的爺爺,整整三個月。
如今,卻還要去伺候她的情夫?
他這一生,真是一出荒謬的笑話。
走進病房,裴昭晞已等在裏麵。
她臉色更陰冷,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她連眼皮都沒抬,啞著嗓子吩咐:“給他擦洗。”
季懷墨接過護士遞來的臉盆和毛巾,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一步步挪到病床邊。
指尖顫抖,險些連毛巾都抓不住。
裴昭晞見狀,眼底閃過異樣。
“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做那種事。”
難堪灼燒著臉頰。
季懷墨咬住下唇,將毛巾浸入溫水,擰幹,然後動作笨拙地為許清擦臉。
僅僅是簡單的動作,已讓他氣喘籲籲,額頭滲出虛汗。
做完一切,他剛想轉身,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癱倒在地板上。
徹底失去了意識。
......
醒來時,季懷墨發現自己被送回了裴家那間清冷的客房。
窗外天色陰沉。
一名年輕男傭守在床邊,輕聲問:“季先生,你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裴總一直在醫院守著許先生,抽不開身。需要我去請家庭醫生嗎?”
季懷墨虛弱地搖頭:“不用請醫生,也不用去打擾裴總。”
他不想在僅剩的時間裏,還要麵對裴昭晞那張寫滿厭棄的臉。
接下來的兩天,他一直虛弱地躺在床上。
那年輕男傭絮絮叨叨地在他耳邊說著醫院那邊的消息。
“季先生,您知道嗎?裴總昨天特意讓人從德國空運了一台最先進的康複儀器給許先生,當晚還親自推著他去天台看星星了。”
“今天裴總還吩咐,以許先生的名義給慈善機構捐款兩個億,為他積德祈福......”
兩天裏,裴昭晞都沒有回來莊園,也沒有打過一個電話。
可季懷墨毫不在意。
他沒有來日,和裴昭晞也沒有以後。
如今他隻想找到不見人影的弟弟季懷安,好好告別。
然後踏入輪回,永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