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醫院回來後,程唯安休了三天假。
這三天裏,顧景辰隻打過一次電話,問她身體狀況,語氣平淡得像在詢問一份報表。
林芷晴倒是發了兩條消息,附帶著項目推進的截圖,字裏行間都是“您安心養病,這裏有我”的暗示。
程唯安沒回。
她坐在空蕩蕩的公寓裏,把從公司帶回來的私人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標注著核心機密的策劃案上,還有她和顧景辰當年共同修改的筆跡,紅筆藍筆交疊著,像褪色的承諾。
第四天,她準時出現在公司。
剛走進電梯,就撞見林芷晴和品牌部的人說笑。
對方看到她,笑容瞬間僵住,林芷晴卻像沒事人一樣,笑著打招呼:
“程總身體好利索了?昨天的項目評審會,顧總還說少了你把關,總覺得不踏實呢。”
程唯安扯了扯嘴角,沒接話。電梯門開時,她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林芷晴卻跟了上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像在催促。
“程總,關於新的視覺方案,我有幾個地方想跟您同步下。”
林芷晴擋在她辦公室門口,手裏拿著平板,語氣親昵得像共事多年的夥伴。
程唯安側身繞開她:“我剛回來,先處理積壓文件,下午會議室談。”
“就幾分鐘的事。”
林芷晴不依不饒,跟著她往走廊盡頭走,“其實主要是想跟您說,上周您住院時,顧總把幾個外包合同簽了,說是您之前看好的那幾家。”
程唯安腳步一頓。
她從沒定過外包合作,這分明是林芷晴在試探她的底線。
她轉身時,正好走到東側樓梯口。
這裏是消防通道,平時很少有人走,樓梯轉角處堆放著幾個未拆的紙箱。
“林顧問,”程唯安看著她,聲音冷了幾分。
“如果是工作,按流程發郵件。如果不是,我沒時間奉陪。”
林芷晴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裏閃過一絲陰狠。
她往前逼近一步,高跟鞋尖幾乎要踩到程唯安的鞋邊:
“程總這是還在生悶氣?其實我也覺得顧總太急了,但他說......啊!”
尖叫聲突然劃破午休的安靜。
程唯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林芷晴身體猛地向後一仰,順著樓梯扶手摔了下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拉,卻隻抓到一片空氣。
林芷晴滾到樓梯平台上,臉色蒼白,裙角散亂,一手扶著肚子,眼淚直流。
“孩子,我的孩子......”
她顫聲喊著,另一隻手指向站在樓梯口的程唯安,“是她,她推的我。”
空氣瞬間凝固。
程唯安愣住,半分鐘都沒有反應過來。
林芷晴怎麼可能懷孕?
她前幾天說要冷凍卵子,現在卻自稱懷孕。
是臨時買通醫生偽造了檢查單,還是早就計劃好的圈套?
程唯安的指尖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
“我沒有推她。”
她終於開口,語氣鎮定,“是你自己沒站穩,撞到了紙箱。”
“你別狡辯!”
林芷晴尖聲打斷她,眼眶裏蓄著淚,“我隻是跟你討論項目,你突然情緒激動,一把推了我下樓!”
聞聲趕來的員工圍在樓梯口,開始竊竊私語。
有人低聲說:“之前項目被剝奪,她可能真的有情緒。”
“是啊,萬一真的懷孕......”
“保安,送醫院。”
顧景辰從人群外快步走進。
“我沒有推她。”
她終於開口,語氣鎮定,“是她自己腳下打滑。”
“你別狡辯!”
林芷晴尖聲打斷她,眼眶裏蓄滿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隻是跟你討論上次項目方案的修改意見,你突然情緒激動,一把就把我推下了樓梯!”
圍觀的員工開始竊竊私語。
有人低聲說:“之前程總的項目被林顧問接手,她心裏可能真的有情緒。”
“是啊,萬一林顧問真的懷孕了,那可不是小事。”
“保安,先送醫院。”
顧景辰一邊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到林芷晴身上,一邊冷聲吩咐。
他看了程唯安一眼,目光複雜,卻沒有多問一句事情的經過。
當天傍晚,公司內部係統彈出一條公告:
戰略副總監程唯安即日起暫時停職,配合調查,感謝大家對顧氏品牌形象的理解與支持。
程唯安坐在辦公室裏,盯著屏幕上的公告,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她記得顧景辰剛創業時,兩人擠在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裏畫方案,他握著她的手說:
“這個位置,我想和你一起坐到老。”
現在,他親手把她按在這個位置上,看著她一點點被抽空、被撕裂,最後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公司。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是HR總監和她的助理。
“程總,我們來收公司設備和資料副本。”
HR總監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
程唯安平靜地打開抽屜,將筆記本電腦、工牌、項目文件夾擺到桌麵上。
“還有這幾份項目文檔,我自己留了底稿。”
她遞出一個密封袋,“你們確認一下,沒問題就簽字吧。”
HR總監愣了一下:“你沒打算爭辯?”
“我為什麼要爭辯?”
程唯安笑了笑,眼神裏沒有任何波瀾,“人都沒死,不是嗎?”
助理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最終還是默默收下東西,在交接單上簽了字。
程唯安站起身,環顧這個陪伴自己五年的辦公室。
從最初的白板上畫滿草圖,到後來堆滿獎杯和合作方送的紀念品,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藏著她的心血。
“我走了,你們以後要多擔著點。”
她對門口的兩個年輕人輕聲說。
離開公司那天,程唯安一個人走到停車場。
她的車已經不見了,行政部上午發消息說公司資產需暫時收回,連備用鑰匙都被保安上門取走了。
她沒有打車,而是沿著路邊慢慢走。
陽光刺眼,她卻覺得渾身發冷,走了整整四站地,才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
她用一夜時間打包好所有私人物品,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公安派出所。
“注銷戶口?”
窗口的民警狐疑地看著她,“你確定?看你年紀也就三十歲,為什麼要注銷戶口?”
程唯安淡淡點頭,眼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民警最終還是遞來了表格。
程唯安拿起筆,一筆一劃地填寫著。
程唯安這個名字,她用了三十年。
現在,她要親手劃掉它。
她走出派出所時,外麵的陽光很大,卻照不進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