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來的幾天,哥哥們想出了更多“訓練”我的遊戲。
大哥剛從房間出來,口袋裏不小心掉出了一個小鐵盒。
他慌忙撿起,打開看了一眼。
照片上,剛會坐著的妹妹抓著他的手指,笑得像個傻子。
他胸口一悶,“啪”地合上鐵盒,仿佛要掐死那個會傻笑的自己。
轉身看到院子裏畏畏縮縮的我,他眼中的煩躁變成了狠戾。
他們把餅幹扔到空中,讓我跳起來去接。
“我隻扔十個,撿不起來,今天就沒晚飯了。”
二哥陸景開始倒數:“十、九、八......”
我跳得不夠高,摔在地上,磕破了額頭。
血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睛。
他們卻在旁邊拍手大笑。
“真笨,將軍一次就能接住。”
“喪門星就是喪門星,幹什麼都不行。”
我不敢哭,自己爬起來,繼續跳。
直到我終於用嘴接住了一小塊餅幹碎。
大哥陸琛看著我用沾著血和土的嘴去接餅幹。
他內心深處被某種東西刺痛了。
他想起那天在幼兒園門口,看到一個小女孩被父親高高抱起,咯咯笑著親吻父親臉頰的畫麵,一股無名火瞬間從心底竄起,燒得他胸口發悶。
他強迫自己笑出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應該像個勝利的君王,享受著這場遊戲。
但他的笑聲幹澀又空洞,連他自己都覺得刺耳。
他猛地暴躁起來,吼道:“不玩了!真沒勁!”
他們才意興闌珊地停止了遊戲。
管家給我處理傷口的時候,爸爸正好路過。
他看到我額頭上的傷,眉頭緊鎖。
他腦中閃過顧嵐當年學滑板摔跤的樣子。
“怎麼搞的?”
我還沒開口,二哥陸景就搶著說:“她自己不小心,從狗屋上摔下來了。”
爸爸的眼神更加不耐煩。
“一天到晚就知道惹麻煩,醫藥費不要錢嗎?”
他轉身對管家說:“簡單包一下就行了,別送醫院,晦氣。”
管家低頭幫我包紮,輕聲歎了口氣:“小小姐的眉眼,真是越來越像夫人了。”
這句話像針一樣紮進了陸振華的心裏,他猛地轉身,加快了腳步,仿佛那句話是什麼不祥的詛咒。
我的心,像是被那塊粗糙的紗布,又磨了一遍。
原來,我的傷,在爸爸眼裏,隻是晦氣的醫藥費。
可將軍上次被樹枝劃破了腿,爸爸連夜叫來了最好的寵物醫生。
晚上,下起了暴雨。
風刮得我的小木棚搖搖欲墜。
雨水從縫隙裏灌進來,把我淋得濕透。
我冷得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我想回主屋,哪怕隻是在門口躲一躲。
我爬到主屋門口,敲了敲門。
“汪......汪汪......”
門開了,是大哥陸琛。
他看見我,像看見什麼臟東西。
“滾回你的窩去,誰讓你出來的?”
“哥哥......冷......我冷......”
我哆哆嗦嗦地說。
回到客廳的大哥陸琛感到莫名的煩躁。
他腦海裏反複回響著星禾那聲微弱的‘冷’。
他想起很小的時候,自己也發過燒,媽媽把他抱在懷裏。
他煩躁地抓起一個蘋果,狠狠咬了一口,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屋裏傳來瑤瑤的笑聲,夾雜著星禾在門外壓抑的咳嗽聲。
陸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猛地起身,從衣櫃裏抓出一件舊外套,粗暴地打開門,扔進了棚子裏,‘砰’地一聲又關上門。
我被隔絕在溫暖之外。
雨越下越大.
他們把我當成一個笑話,一個玩物。
卻不記得,我也是個人,我也會冷,會痛。
我絕望地趴在門口,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
我開始發燒,腦袋昏昏沉沉。
迷糊中,我好像看到了媽媽。
她蹲下來,溫柔地抱著我。
“星禾,跟媽媽走吧,媽媽帶你離開這裏。”
我伸出手,想抓住她。
“媽媽......”
可我一開口,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我是被管家發現的。
她摸了摸我的額頭,驚呼一聲。
“天哪,這麼燙!”
我被抱進了主屋,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踏入這個地方。
爸爸和哥哥們正在吃早餐。
他們看到我,都皺起了眉。
陸振華感到一陣煩躁,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裏的鋼筆,那是顧嵐送的定情信物。
他想用它來簽一份剛送來的緊急文件,卻發現筆尖早已被自己無意識地捏碎,墨水浸濕了指尖。
那份突如其來的失落和煩躁,讓他更不耐煩地看向管家。
爸爸轉向管家:“將軍的早餐準備好了嗎?今天獸醫說它的腸胃需要精細調理。”
管家身體一僵,低聲回答:“已經準備好了,先生。”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但是小小姐......她燒得很厲害,嘴唇都紫了,再不去醫院恐怕......”
爸爸打斷她,目光卻落在趴在腳邊的藏獒身上,仿佛在自言自言:“一條狗病了都知道要找醫生,有的人,卻隻會惹麻煩。”
“先生,小小姐發高燒了,得趕緊送醫院。”管家焦急地說。
二哥陸景嗤笑一聲。
“裝的吧?昨天還好好的。”
大哥陸琛更是厭惡。
“別是什麼傳染病,傳染給將軍怎麼辦?”
將軍正趴在爸爸腳邊,悠閑地打著盹。
爸爸看了一眼將軍,臉色瞬間變了。
他立刻站起來,緊張地檢查將軍的身體。
“將軍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打噴嚏?”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心也跟著一點點變冷。
原來,我真的連他的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