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外加華爾街律所的工作機會,把裴雪姝讓給我兒子。”
林父把協議推到池逸麵前,舉手投足間皆是律政精英的不怒自威。
見池逸遲遲不肯簽字,他擰眉冷笑:“你一個賣魚佬,配得上裴家大小姐嗎?”
池逸垂眸不語,握筆的手微微顫抖。
林父又問:“你無父無母,能像白嶼一樣給她助力嗎?”
池逸輕輕搖頭,苦笑一聲後,在協議上落下姓名。
白紙黑字,條款分明,把他和裴雪姝的感情切割得一幹二淨。
池逸走出咖啡館,正準備叫網約車時,手機突然彈出一條關於裴雪姝的新聞,已經登頂熱搜第一。
【千億項目落定!商業女王裴雪姝&律政精英林白嶼雙強聯手震撼商界】
網友們紛紛祝福:“冷豔女霸總和富家公子哥的絕美愛情,我先磕為敬。”
池逸攥緊手機,淚水砸在破碎的屏幕上,心亂如麻。
他該離開。
畢竟以賣魚為生的孤兒,和裴家大小姐有雲泥之別。
盯著屏保上和裴雪姝的合照,他忽然想起十八歲那年的寒冬。
月租三百的地下室,突然搬進一個鄰居。
矜貴的氣質,精致的眉眼,和陰暗潮濕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裴雪姝。
高一時,他被汙蔑偷拿班費,是她幫他證明清白,補上了那筆錢。
高二分班後,他拚命學習,隻為離她更近一點。
卻沒想到,比她的清北錄取書先來的,是她父母私人飛機墜毀,雙雙身亡,裴家破產的消息。
那晚,他從海鮮市場進完貨,就聞到地下室彌漫著刺鼻的炭火氣味。
他心中警鈴大作,用力踹開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
88的少年背著瘦小的少女,在零下二十度的冬夜,奔向醫院。
蘇醒後,裴雪姝虛弱地吸著氧氣,啞聲問他為什麼。
他凝視著她:“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他被父母拋棄,被同學欺負,被顧客調戲......
救下裴雪姝,也是救下曾經絕望的自己。
“別再這樣了,我可以賣魚供你讀書。”他蜷緊指尖,下定決心。
裴雪姝一怔,紅了眼眶。
他笑了笑:“政法大學的學費太貴,你讀的是清北,比我值得。”
就這樣,他們在不到十平的老破小相依為命。
他淩晨去做酒店前台,早上去市場賣魚,到了晚上又要去便利店值夜班。
可裴雪姝的心疼,緩解了他所有疲憊。
她會不停地兼職家教,隻為給他買一件得體的西裝。
會蹲在他雜亂無章的攤位旁,親手幫他刮魚鱗。
會在他凍瘡發作時,輕柔地替他上藥膏。
他希望這樣平淡幸福的日子延續下去。
直到裴雪姝功成名就,登頂京圈富豪榜榜首。
他坐在公司上市發布會的角落,看著她一襲長裙,談吐不凡,身邊簇擁著無數巴結奉承的權貴。
那一刻,他攥緊衣角,明明噴了她送的男士香水,卻還是聞到了身上的魚腥味。
裴雪姝親口宣布,聘請林白嶼為首席法務。
他是清北校草,父親又是律界大拿,池逸從頭到腳加起來,都沒他頭上的一個領帶夾零頭多。
舞台上,他紳士地為她提起裙擺,兩人並肩而立,郎才女貌。
不像是參加發布會,倒像是他們的訂婚宴。
一舞結束,燈光忽滅,在片刻的黑暗中,他慌亂地找尋裴雪姝。
可抬頭的瞬間,卻看見兩人正在親昵擁吻。
那一晚,池逸枯坐在出租屋裏喝了整整一提啤酒,還是無法麻痹自己。
那個會把易拉罐拉環當戒指送他的裴雪姝,會把獎學金如數上交的裴雪姝,會在他生病時自責到哭的裴雪姝,和他從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又一次想起他的承諾:“池逸,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是啊,她給了他優渥的生活,讓他不用再饑寒交迫。
可他缺的,隻有愛。
她不給,他就不要了。
離開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驀地從回憶中抽離。
“怎麼才接?”那頭傳來裴雪姝清冽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磁性,像在他耳邊輕語,“今晚公司慶功宴,你來的話,我會開心。”
池逸鼻尖凝起酸澀。
他想拒絕,可裴雪姝像是猜到了他的回答,再次開口:“我想你來。”
帶著罕見的撒嬌意味,就像十九歲那年,她賺到第一桶金,抱著他的腰說:“我想你輕鬆點。”
池逸輕輕“嗯”了一聲,想任性最後一回:“那你能來接我嗎?”
漫長的沉默。
“抱歉,我要去接白嶼。”片刻後,裴雪姝才解釋,“畢竟談成這個項目,他才是功臣。”
池逸攥著手機的指骨微微泛白,明明沒有期待,心卻不可抑製地痛了起來。
他回家換了一件最體麵的衣服,可站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央,卻依舊覺得窘迫。
林白嶼挽著裴雪姝的手臂款款而來,一身黑色西服,帥氣又奪目。
剪裁和質地,不知比他身上這條強了多少倍。
他轉身想逃,卻被出聲叫住。
“池先生,真高興你能來。”林白嶼揚唇一笑,“雪姝說你怕生,不習慣這種場合,幸好我再三堅持,她才鬆口。”
池逸望向裴雪姝,難堪地攥緊了拳。
原來,她不想他來。
而裴雪姝依舊清冷淡漠,甚至沒分給他半個眼神。
“池先生餓了吧。”林白嶼熟絡地和他握手,把他帶到餐台邊,“聽說你在海鮮市場工作,我特意讓人準備了些,想請你品鑒。”
池逸盯著他買不起的高檔海鮮,衣角在掌心攥成一團。
“我不會。”他搖了搖頭。
“別客氣。”林白嶼把魚子醬遞給他,“你替我照顧雪姝,我一直想謝謝你。”
池逸下意識看向裴雪姝,可她隻是頷首默許。
推拒間,魚子醬撒了池逸一身。
裴雪姝蹙了蹙眉,將上百萬的高定披肩搭在他肩上。
“真對不起!”林白嶼驚呼,“我帶池先生去換件衣服吧。”
他想婉拒,卻看見裴雪姝點頭:“白嶼,麻煩你了。”
無奈,他隻好跟著林白嶼走向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林白嶼突然冷笑出聲。
“我還以為你有多清高了不起。”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池逸,“還不是個見錢眼開的賣魚佬。”
池逸看著逐漸攀升的樓層,沉默不語。
林白嶼睨了他一眼,懷疑道:“你不會反悔不走吧?”
池逸望向他,抿了抿唇:“放心,我......”
突然——
“轟!”
電梯急速墜落,鋼纜劇烈震動,池逸被猛甩到牆壁上。
耳邊響起林白嶼的驚叫,可鮮血如泉湧般從池逸額頭湧出,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痛到五臟六腑扭曲成一團。
意識完全喪失前,池逸好像聽到了裴雪姝慌亂的,無措的聲音。
“雪姝,”他下意識伸出手,“救我......”
可搜救員探查情況後,一臉凝重:“裴總,條件有限,兩位先生隻能先救一個,時間緊迫,您要選誰?”
那個熟悉的聲音,幾乎聲嘶力竭,呼喚出一個名字。
“白嶼!”她重複了一遍,“先救白嶼!”
目光渙散前,一行血淚從池逸眼角滑落。
他不該難過的。
裴雪姝有了比他更想守護的人。
而他,也可以徹底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