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撿回的女人自稱是穿越女,整日念叨著“人人平等”、“自由戀愛”。
他聽後,隻怒斥女人胡言亂語、有違禮教,將女人趕出府去。
一個月後,在我給自己縫製嫁衣時,他卻攥著退親書闖進來,擲在我麵前:
“小月兒,你天生愚鈍,又固執守舊,和你成親,隻會耽誤我追求自由的腳步。”
“這婚事到此為止,我要和落落浪跡江湖,自在人生。”
離別時,我追出十裏地,將定情信物還給他。
他騎著高頭大馬,俯視我:
“小月兒,別再惦記我了。”
“你的人生無趣至極,隻適合嫁給那種侯門顯貴。”
後來他縱馬江湖,我喜結連理。
大婚之日,他卻踢開了新科狀元和我的婚房大門,紅著眼滿臉怒意。
“蘇枕月,你怎麼敢真的嫁人?”
01
知道沈清淮要退婚那天,我還在屋子裏學著縫嫁衣。
大紅的料子晃得我看不清針腳,一不小心,就紮到了指尖。
鮮血瞬間流出,我還沒來得及喊聲“疼”,退婚書就砸到了跟前。
我看著冷冰冰的沈清淮,愣愣地問:
“沈清淮,我不能嫁給你了嗎?那我怎麼辦?”
嫁娶之事對我來說,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隻是娘以前告訴我:
“嫁給沈清淮,你就能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想和沈清淮永遠在一起,所以當他問我要不要嫁給他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可現在,我看著跟在沈清淮身邊的林落。
他好像已經有了別的想在一起的人。
我低頭盯著指尖上的針眼,頭頂上傳來林落的嗤笑。
“沈清淮,我早就說了,古代的女子隻會依附於男人。”
“你看她現在的樣子,沒了男人,就跟不能活一樣。”
我雖然聽不懂林落的話,可我知道她是在笑我。
但我不明白。
沈清淮說娶我的事,是我們拉過鉤的。
如今先反悔的人是他,為什麼被笑話的人卻是我?
我想辯解,沈清淮卻先開口:
“落落,你不能拿你的標準要求她。”
“你是自由的風,她隻是籠中的鳥兒。”
他看著我怔住的模樣,笑著揉揉我的頭:“你瞧,還是隻小傻鳥兒。”
林落被他逗樂,笑的花枝招展。
“行了,你跟她說吧,我出去等你。”
她轉身離開。
沈清淮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牙門,才又看向我。
他歎了口氣,像是有些遺憾:
“小月兒,你要是跟她一樣聰明有趣就好了。”
聰明?
我撓撓頭。
娘親說我十歲以前機靈古怪,可以出口成章。
可十歲那年,為了救落水的沈清淮,我跳進冰窟窿,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
等再醒來,腦子就變得不靈光。
至於有趣......
沈清淮一開始也不覺得林落有趣,相反他總是說她離經叛道、有違禮教。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離不開林落。
“林落今天帶了好玩的紙牌。”
“林落說‘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小月兒,她說的真好......”
我看著他眼底的向往,歪著頭問他:
“沈清淮,你為什麼總是提那個林落呢?”
“你還記得要跟我一起做風箏嗎?”
初春時他說紮個風箏,和我一起放風箏。
現在夏末了,也沒人願意放風箏了。
我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退婚書。
上麵是沈清淮飄逸的字跡。
一筆一劃,他從前手把著手教我模仿過。
我仰頭看著他:
“沈清淮,我也要在上麵簽名字嗎?”
02
沈清淮無奈地笑,拉著我站起來。
“傻月兒,退婚不用你同意,我同意就夠了。”
原來沈清淮不要我,都不需要和我商量。
我心裏悶悶的,有些想哭。
沈清淮看了出來,逗弄似的捏捏我的臉。
“別難過了,等我闖蕩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
我一慌,抓著他的衣擺:
“你要去哪兒?”
他語氣裏滿是快意暢然。
“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
“還要看遍大好河山,不負此生!”
我又問:“不能帶著我嗎?”
沈清淮笑道:“小月兒,你不懂這些。”
又是我不懂。
半月前我纏著沈清淮帶我去買糖葫蘆,人來人往的街上,林落出現,問他:
“沈清淮,這就是你的童養媳?”
“這樣的固執無趣,你居然喜歡這樣的。”
我是反應比別人慢些,可那時沈清淮驟然鬆開的手,叫我難過了好久。
事後沈清淮和我道歉,他也是說:“小月兒,你怎麼不懂我呢?”
林落的推崇,我不懂。
他向往的自由,我也不懂。
我鬆開抓著他的衣擺,收好退婚書,悶悶道:
“我知道了,你走罷。”
他想說什麼,林落突然出現在門口。
“沈清淮,你怎麼還不出來?”
“瞎眼的奴才掃了我一身灰,真是該死!”
打掃的小廝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磕頭認錯:
“小姐饒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整日念叨著“人人平等”的林落,此刻卻一腳踹在了小廝的心口。
“滾開,別擋路。”
她從他身上跨過去,走到沈清淮身邊。
“錢莊那邊把錢都送來了,咱們趕緊出發吧。”
沈清淮點點頭,最後看了我一眼。
“小月兒,退婚書已經送到了,你我算兩清了。”
我琢磨著“兩清”是什麼意思,大概就是以後各走各的路吧。
我點點頭,看著他和林落肩並著肩離開侍郎府。
娘親來時,我還盯著退婚書愣神。
我低垂著頭:“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無趣,不討人喜歡?”
她板著臉,歎了口氣:
“誰說我們月兒不討人喜歡的?”
“隻是有些事強求不得,他不合適你。”
合適?
從前人人都說我和沈清淮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哪怕我發燒癡傻了,也有人稱讚我倆樣貌出眾,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難道不叫合適嗎?
我不明白。
我癟著嘴撲到她懷裏,胸前的玉佩硌了我一下。
我忽然想起,這是沈清淮十五歲時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說:“小月兒,收了我的玉佩,你就是我的人。”
現在我們沒有關係了,玉佩也該還給他。
我捏著玉佩,從娘親懷裏匆匆起身。
“娘,我要再去找一趟沈清淮。”
03
侍郎府到將軍府一炷香的路程,我一刻也不敢停歇。
可等氣喘籲籲地到達時,門口的小廝卻告訴我說:
“蘇小姐,您來晚了,我們家少爺早就同林小姐走了。”
定情信物他還沒拿回去,他怎麼能走?
我攔下身邊經過的一輛馬車,央求車主送我去城郊。
馬車晃悠悠兩個時辰,我才在官道上看到沈清淮的身影。
他騎著高頭大馬,一副自在快活的模樣。
那一瞬間,我好像有些明白他要追求的“自由”是什麼了。
見到我,沈清淮還沒說話,他身旁的林落先冷笑一聲:
“好男怕女纏,沈清淮,我可真煩這樣的女人。”
我看了眼沈清淮,他沒說話,隻是俯視著看我。
我有些難過,卻還是攥緊掌心的玉佩,認真解釋道:
“我不是來攔你們的。”
林落翻了個白眼,又說:“不是攔我們,還能是什麼?”
“一邊口是心非,一邊妄想用裝可憐這種把戲博取男人的憐憫。”
“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
沈清淮出聲打斷了她。
他從馬上跳下來,幫我拍落剛才袖子上沾染的灰塵。
“你怎麼來了?”
我攤開手,把玉佩遞到他麵前:
“我來給你送這個。”
沈清淮看了一眼,會錯了意。
“小月兒,我已經和你說了,我要和落落去縱馬江湖。”
“我不會娶你了,你快些回去吧。”
我搖搖頭:“不是的沈清淮,我隻是把它拿來還給你。”
沈清淮一怔,盯著玉佩蹙起眉頭。
這時,林落下馬將玉佩搶了過去。
她拿在手中,反複打量,最後隨意扔給沈清淮,嗤笑道:
“沈清淮,這是你親手刻的?”
“‘今生唯你爾”,嘖嘖嘖,想不到你還有這麼矯情的一麵。”
沈清淮耳尖紅透,慌亂地收起玉佩:
“以前不懂事,隨便刻著玩的。”
他又看向我,歎了口氣:
“小月兒,你的人生充滿著無趣,隻適合嫁給那種侯門顯貴。”
“從今往後,別再惦記我了。”
說完,他重新翻身上馬。
“落落,我們走吧。”
馬蹄聲“噠噠”遠去,揚起的灰塵裏,我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沈清淮說錯了,從他把退婚書送來的那刻,我就已經不想和他一起了。
我來,隻是為了還信物,和他兩清。
我的難過,也是因為這些日子,沈清淮和林落的一言一行,總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可我隻是和別人一樣的活著,我沒有什麼錯。
也許正如沈清淮說的,我該找個侯門顯貴,這樣才合適。
我重整旗鼓,然後哼著小調兒爬上馬車。
“麻煩再把我送到侍郎府吧,謝謝。”
娘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沈清淮不想和我一輩子了,我就去和別人一輩子。
04
回府後,我在房間裏待著,吃吃喝喝倒也自在。
這副模樣卻急壞了爹娘。
他們以為我因退婚一事受了刺激,本就不聰明,要是再傻些可怎麼辦?
就這麼過了幾日,我終於把沈清淮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扔幹淨。
我興衝衝地跑到爹娘麵前,聲音亮得像掛在簷角的鈴鐺:
“爹!娘!我要嫁人!”
娘嚇得伸手就要摸我的額頭:“壞了壞了,這下真傻了。”
我拍開娘的手:“娘,你說什麼呢?”
“跟我年紀一樣大的女子都嫁人了,我也要嫁人!還要嫁侯門顯貴!”
見我瞧著不像胡言亂語,娘這才放下心來。
爹更是拍著胸脯打包票:“好好好!閨女都這麼說了,爹一定給你找個好的!”
又過了幾天,爹當真領著一個男人回來了。
他穿著月白色的長衫,袖口繡著雲紋,眉眼清俊得像畫裏走出來的人。
我湊過去瞧,左右覺得有些熟悉。
不等我說話,爹樂嗬嗬地表示:
“月兒,你還記得他嗎?”
“他就是小時候住在咱家的陸雲舟啊,你那時還叫他雲舟哥哥呢。”
我一愣,想了好半天才想起的確有這麼個人。
但也隻是依稀記得,隻因為我和他一起蕩了次秋千,沈清淮就生了氣,半個月沒理我。
等我買了糕點哄好了沈清淮回來,他就已經離開我家,再也沒見過。
我撓撓頭,裝作明白的樣子:
“原來雲舟哥哥啊......爹爹這次帶你來,是要給我當新郎官的嗎?”
直白的話語惹得爹娘一愣,陸雲舟卻隻噙著笑點頭:
“是啊,月兒不願意嗎?”
我轉轉眼珠,問道:
“那你是侯門顯貴嗎?”
他眼中閃過一抹悲痛,又很快調整好情緒:
“從前是,後來不是,以後會是。”
我有些糊塗,又問:
“你會嫌我笨嗎?”
他搖搖頭:“我從未覺得你笨。”
我往前湊了湊,有點小心翼翼:
“那......你會覺得我固執無趣、無一是處嗎?”
陸雲舟愣了愣,隨即認真道:
“我遇見你時,你不過六七歲,那時我便覺得,你是天底下最有趣、最生動的姑娘。”
陽光透過他的發梢,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我心裏忽然亮堂起來,拉著娘的手就喊:“娘,他好!我要嫁給他!”
於是,我和陸雲舟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從納彩到請期,一堆規矩流程看得我頭昏腦漲。
我趴在桌上,看著紅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嘟囔:
“好麻煩呀,陸雲舟,你不覺得累嗎?”
陸雲舟正親自書寫請柬,聞言抬頭笑道:
“一輩子的大事,自然要仔細些。”
“況且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又怎麼會覺得累呢?”
不知為什麼,我的臉突然有些燙。
我趕忙坐直身子,拿起一本婚俗冊子,像模像樣地翻起來。
“既然是一輩子的事,那我也要再看看。”
靜謐的書房,我聽到陸雲舟又笑出了聲。
一個月後的黃道吉日,我穿著比之前那件更紅更亮的嫁衣,被喜娘扶上了花轎。
轎子晃悠悠地進了狀元府,拜了天地,又被送入洞房。
路過陸雲舟時,他悄悄往我手裏塞了一把花生。
“餓了就先吃些,晚些見。”
前院的熱鬧聲傳進喜房,我蓋著紅蓋頭坐在硌屁股的床上,一邊吃著花生,一邊晃著腿。
我想,沈清淮現在在哪兒呢?要是他回來的話,我要請他喝杯喜酒。
沒有他的話,我也找不到陸雲舟這樣的如意郎君。
門板“吱呀”響了一聲,我的腿晃得更歡了。
“陸雲舟,你快些把蓋頭掀了,看看我好不好看?”
空氣突然靜了,紅燭也晃了晃。
我心裏犯嘀咕:
陸雲舟怎麼不說話?難道是是害羞了?
指尖悄悄勾住蓋頭的邊角,我剛想偷偷掀起個縫看看,卻聽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蘇枕月,你怎麼敢真的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