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我爸媽車禍追尾,一夜之間,我失去了親人,欠下了巨額債務。
為了還錢,我死皮賴臉纏上了同學中最有錢的富二代賀霖川。
欠款還清的那天,我看到了彈幕:
【礙眼女配還完錢,終於沒有借口留在男主身邊了吧。】
【被男女主偽骨科感情線騙進來的我,終於要忍到正餐了,蕪湖!】
【要不是她爸醉駕,女主也不會被賀家收留,男女主間哪會有這麼多磨難......】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手指顫抖的撥通了手機裏親人組裏唯一的號碼。
“賀霖川......”
“我們分手吧,我看上別人了。嗯......他比你有錢。”
01
電話那邊,傳來賀霖川一貫溫柔而不容置喙的嗓音,“別鬧,我在休息室等你。”
掛了電話,我望著腳下的大型圓柱形魚缸裏散著怪味的水不知所措。
我的工作是在這家水族館裏做人魚表演員。
剛才我從彈幕裏知道了,我隻是一本偽骨科言情小說裏的多餘女配。
而現在我麵前的泳池裏,多了一點賀霖川朋友提供的催情藥。
如果是以前,我會覺得是賀霖川跟我之前的小情趣,但是彈幕卻讓我知道,那都是我一廂情願的錯覺。
他並不愛我,隻當我一個玩物,因此可以冷眼旁觀我被別人下藥。
想到罷工受到的處罰,我隻能跳進水裏,表演完馬上就衝到淋浴室去洗幹淨身上的異味。
伸手推開休息室門的瞬間,彈幕又再次在我麵前閃爍了起來。
【我就說女配肯定還得死皮賴臉纏著男主,這樣下去,男女主之間的玻璃紙什麼時候才能捅破啊?】
【剛才女配說分手,我還以為是真的,白高興了半天。】
【渣女不就會這幾招?撒嬌耍賴,欲擒故縱......要不是她活兒好,男主會跟她do?】
刹那間,我全身的血就衝到了頭頂,耳朵裏轟隆隆作響,整個人僵在原地。
門被推開一道縫,我猝不及防地就跟賀霖川打了個照麵。
他將我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裏,語氣寵溺地說道,“好好的鬧什麼脾氣,晚上我帶你去黑木餐廳吃飯吧?”
我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隻能垂下眸子,嗯了一聲。
停車庫裏,賀霖川紳士地拉開車門,車內一股淡淡的白蘭花香水味撲麵而來,而我白花過敏。
見我在原地發愣,賀霖川這才將副駕的一個擺件拿下來,順手丟到了後座,“阿菲好像有點感冒,我下午送她去了下醫院。”
他在我麵前,對那個賀家義女的態度一直是這樣光明磊落,讓我挑不出一絲錯來。
以前每次他提到賀菲,我要是有一點疑問,他便會說,我要是跟我姐要是能有什麼,還能輪到你?
我便以為自己確實多想了,卻原來,他倆隻是礙著世俗倫理,而我才是他們的插足者。
胃裏一陣翻湧,我強忍著嘔吐感,裝作毫不在意,“霖川,我吃不下......不如我回去做飯給你吃?”
賀霖川眸光微動,熟練地伸手摸出手機,“錢轉給你,你就當陪我,一起吃完飯再回去。”
見我還想拒絕,他又靠了過來,吻了吻我的臉,聲音帶著情欲,“吃完是回你那裏,還是去我哪裏?”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側過臉,躲開了他的吻,卻在瞬間聽到手機轉賬的聲音。
“支付寶到賬五萬元。”
我心頭一窒,索性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親吻之中。
我沒有告訴他,在彈幕裏我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我會生一場重病,最後我的離開成就了他倆。
我在此時此刻,看著我走向必定的結局,無力抗爭。
現在,我隻想給自己預定一塊在我爸媽墳墓旁邊的墓地,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好像才能讓我不至於那麼畏懼。
一年多時間,足夠我處理好自己的身後事,辭職,和賀霖川分手,買下墓地,留下遺囑。
見我不再拒絕,賀霖川的手便仿佛帶著火焰,點遍了我的全身。
他在我耳邊刻意地呢喃,“言心,我很愛你。”
一遍又一遍,語氣溫柔,不知道是哄我,還是哄自己。
我卻控製不住眼淚從眼角滲出。
神色迷離中,我卻看見他清醒無比的眼神,似乎帶著鄙夷的神色,落在我赤裸的身體和心上。
02
收拾好自己,我坐到副駕駛剛綁好安全帶,賀霖川的手機就響了。
餘光一瞥,就看到了他手機屏幕上,賀菲的名字在灰暗的地下室發出刺眼的光。
“霖川,組個了局,你來嗎?”
剛才沉默的彈幕在我麵前瘋狂的翻滾了起來。
【啊啊啊,給我惡心壞了,就那一點藥,女配這就跟男主在車上滾上了?】
【忍住,男主馬上就會看清女配真麵目,女主一表白,哪還有女配什麼事兒。】
看完消息,賀霖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有些歉意。
“言心,我還有點事,你先自己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好。”我乖乖地點了點頭,伸手打開車門,腿酸得痛,還是堅持站得筆直,“你去忙吧。”
他這才舒口氣,飛快地按了幾個按鍵,手機丟在一旁,加速離開。
走出車庫,我才發現外麵已經下了雨,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似乎連心底最後一點熱氣都散光了。
五年前的車禍後,賀霖川代表班級同學,來慰問死裏逃生的我,我昏迷了一周,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那時候,我便喜歡上了他。
畢業後,我工作不順,他鼓勵我找自己最喜歡的行業,說隻要我開心,他不會讓我為生活擔心。
他出國幾年,回來後控訴我不依賴他,不像別的女人一樣撒嬌問男朋友要禮物,他沒有安全感,我隻好伸手跟他要了第一筆錢。
後來我們確定了關係,他帶我見了家人,介紹我給他的朋友,我天真的以為我的餘生就認定他了。
直到我努力把車禍定案所欠的債全部還清,看到了彈幕。
......
原來,賀霖川真正喜歡的人,一直是賀菲啊。
不知道埋著頭走了多久,直到腳底的路變得泥濘,身邊的路燈燈光漸漸黯淡,人聲漸歇,我才猛然驚醒。
周圍的一切異常陌生,我心裏一驚,轉頭就往回走。
一個粗獷的公鴨嗓問道,“喬言心,你找誰呢?”
是賀霖川的哥們兒之一,胡誌安。
見他從車上下來,我立刻警覺地往一邊讓了讓,手伸到身側的包裏,握緊了手機。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一個人跑這裏來,我多不放心啊。”他走過來,高大的身軀陰影籠罩住我,逼迫得我不得不退後幾步,然後他伸手就拽我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就把我往車裏拖。
我忍住劇痛和恐慌,假裝鎮定地問道,“是霖川叫你來的?”
聽到賀霖川的名字,他的手瑟縮了一下,隨即不屑地切了一聲,“霖川哥不過當你是個免費炮友,還真把自己當個菜了。哥們在車庫裏聽你叫得那麼騷,這藥可是我給霖川的,貴得很,不如你也讓我享受享受?”
剛把我推進後座,他就擠了進來,陌生的刺鼻體味瞬間籠罩了我的呼吸,車門砰的一聲關上,把我的理智幾乎切斷。
我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縮在角落艱難地提議,“你別這樣,別在這裏......”
見我乖順,他解皮帶的手停了下來,左右張望,隨即試探地揉了我胸口一把,我隻能忍住戰栗,賠笑著,“這裏太偏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果然下了藥就是騷。霖川給我們說藥效不錯,你今天比平時配合多了啊?”他這放鬆了警惕,嘴裏嘟囔道,“今天菲姐有個朋友生日,他可要給菲姐這個麵子。”
我藏在背後給賀霖川發短信的手指僵住了,巨大的絕望漸漸爬滿了全身。
電話沒有接通,胡誌安一把搶過了我的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機四分五裂。
車窗外的路燈拉成了一條橫線,時間仿佛淩遲,在我的身上不斷肆掠。
03
醒的時候,是在醫院裏。
我腿上打了石膏,臉也腫著,一睜眼,就看見一對陌生的年輕夫妻坐在我麵前。
見我醒了,女人連忙上前說道,“幸好沒事......我們在路邊看到你昏迷著......”
一邊的男人安撫地握住她的手,見醫生過來,他讓到一邊,關切的摟住女人。
醫生替我檢查了一下傷口,蹙著眉問道,“你家人呢?”
我的思緒好像飄遠了,上次我受傷躺在醫院裏,那時候,賀霖川擦掉我的眼淚,像麵前的男人一樣,目光裏充滿了關切。
現在,同樣的病房,不同的是,他消失了。
大概,等我死的時候,賀霖川也會有事,忙得分不出身,抽不出空來見我吧。
我搖了搖頭,目光收回,輕聲回答,“我沒有家人了。”
陌生的夫妻倆走了以後,本沉默的彈幕終於又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哈哈哈,惡有惡報,誰讓女配爸爸醉駕,害了女主一家,這是她應得的。】
【不過有一說一,男主這行為好像也高尚不到哪兒去,我有點不太粉這個男主了......】
【樓上的,你喜歡的人一輩子不能在一起,你還能大方得起來?聖母啊。】
我閉了閉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字幕。
剛才醒過來後,我點開微信的時候,曾經加上過的賀菲微信朋友圈一條視頻刺紅了我的眼睛。
賀菲坐在酒吧裏,被人起哄著玩大冒險,和賀霖川雙臂緊勾,兩人羞澀地喝下交杯酒。
賀霖川甚至耳朵都血紅得能滴下血來,是我從沒見過的純情。
周圍起哄的笑聲在病房裏異常刺耳。
我盯著吊瓶,看著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滴落,仿佛冷到了心裏,直到血紅漸漸順著導管往上攀爬都恍然未覺。
低頭記東西的醫生抬頭一見,連忙關上流速調節器,責怪道,“自己一個人也得顧好自己,別連個藥水都看不好。”
我歉意地笑了笑,點頭答應,然後低聲求他,“醫生,要是有人來問我的病情,能不能說我沒事,我不想別人知道我的身體現狀。”
醫生了然地歎了口氣,又叮囑我控製情緒波動,按時服藥,才推門而出。
到了晚上,賀霖川似乎才知道了消息,闖了進來。
他走得有點著急,氣還沒有喘順,見我麵色蒼白地陷在被褥裏,他臉色微變,連忙上前來握住我的手。
“阿菲喝醉了,畢竟是我家人,我沒辦法丟下她......但我一聽說你出事了,連忙就過來了......”
他心疼地摸著我的臉頰,似乎格外的歉疚,“要是我送你回去,你就不會遇到這種事。唉,言心,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我的氣。”
生氣?他還怕我生氣嗎?
我於是沉默地搖了搖頭,“我沒生氣。”
本來想問他的關於賀胡安的事,卻在看見跟在他後麵進門的人之後,再次閉上了嘴。
賀菲從門後探出半個身子,麵色疏離,目光在我身上不屑地一掃,催道,“霖川,你好了嗎?我等會兒有個人要見,你先去把車開過來,我腳有點疼,不想走太遠了。”
賀霖川隻能放下我的手,又給我按下被角,吻了吻我的額頭,“等會兒我去幫你把醫藥費都交了,工作那邊我幫你請個假,這幾天你安心住院,別多想。”
他急急忙忙推門而出,賀菲沒有跟上,而是掩上門,麵色不善的拉開一旁的陪護椅,蹺著腿,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一邊。
04
她是那種風情萬種的大美人,就算這種略有些粗獷的動作換她做起來也一點感覺不到違和。
“霖川就是同情心太多餘,喬小姐你就是看中他這點,才吃準他的?不過呢,你也不要多想,他最多也就隻是玩玩你,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我哦了一聲,閉上了雙眼,不去看她明媚又惡毒的笑意。
見我不屑她的挑撥,她忍不住又開口諷刺,“我聽說,霖川給了你不少錢,但你還不滿足,去做了個什麼表演員,就這麼喜歡騷給別的男人看?既然這樣,你都陪胡誌安睡了,還裝什麼?哦,我忘了,你這一傷,就讓霖川更心疼你了是吧,心機女?”
我心裏一驚,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我沒想到,胡誌安的事,我還沒告訴賀霖川,她就知道了。
我心口發酸,手指顫抖地握緊了手機,沉聲反擊道,“姐姐,你就這麼怕我把賀霖川給搶走啊?所以才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怎麼,睡不到自己弟弟,就找人來害我,你早說,我讓給你就是了。”
一聽我的話,賀菲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站起來,衝到我旁邊,一把就薅住了我的頭發,將我用力拖起來,隨即耳光狠狠地落到我的臉上,“找人弄你又怎麼了?反正你這種賤人,有錢跟誰睡不是睡?我警告你,胡誌安的車上我們可放了監控,你再亂說話,小心我把你那個欲拒還迎的賤人樣給賀霖川看,你猜他還會不會要你?”
手上的針掙紮之中脫落了出來,血汩汩地往外流,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摳住她的手臂。
她更加暴怒,指甲掐進了我的肉裏,下手又準又狠,“你這種賤女人,怎麼配得上霖川?要不是你,我和霖川早就能在一起了。”
一片混亂中,我甚至覺得打得縮成一團的我有點可笑,我鄙睨地看著她因為暴怒而變形的麵孔,恨恨地說道,“我再賤,也比你這種整天盯著自己弟弟的占有欲爆棚的女人強。”
話音剛落,緊閉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賀霖川站在門口,臉色難看地看著我,麵上似乎凝了一層冰冷的寒霜。
賀菲鬆開我的頭發,用力掙開我鉗製住她的手臂,嘴裏痛苦地嘶了一聲,“霖川,我讓她以後走路小心點不要亂跑,害你擔心......結果她非說我跟你有一腿,我這才生氣想跟她解釋清楚,誰知道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
賀霖川目光落在我身上,沉著臉,惱羞成怒,“喬言心,你不要給阿菲潑臟水,她是我姐,我們沒有你想得那麼臟。”
是,你們是不臟,是因為我是你倆之間的玻璃紙,捅破了,才好成就你們。
我垂下眸子,剛才用力過度的雙手不斷地發抖,“賀霖川,你給我十萬,我們分手吧。”
賀菲揚起唇角,眼神裏透露著不屑與嘲諷,搭著賀霖川的肩膀,“我早跟你說,她就是為了錢才纏著你的,你非不信。看看,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還死要錢。”
賀霖川眼中的神色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他壓著怒意,沉聲說道,“我不會給你錢的,你就在醫院裏住著好好想想,我沒有對不起你。”
05
這之後兩個星期,賀霖川再也沒在醫院出現。
期間彈幕仿佛惡毒的詛咒一樣,不斷的跳動在我的麵前。
【恭喜男主清醒,女配就是為了還錢才纏著他的!】
【論風情美人和做作心機女,我投風情美人一票!】
【什麼時候男主和女主才能真正在一起啊,什麼時候女配才能去死啊......】
出院那天,我一個人提著行李,坐在樓下等出租車,卻看到了送我進醫院的那對夫妻。
男人小心翼翼地扶著女人的身子,見到我,摸著頭笑,“我老婆好像是懷孕了,我們過來看看醫生。”
女人嗔怪地撞了下他的腰,“什麼叫好像,就是。”她含笑看著我,“你也是,一個人單身在外,怎麼不找個男朋友呀,出點事,也有依靠。”
我苦笑著搖頭,“我不想找男朋友,不靠譜的還不如沒有。”
男人在一旁笑道,“這倒也是,所以說,工作還是不能找太遠的......在家附近,跟家裏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見我笑意漸漸褪去,女人連忙帶著男人走遠了。
家人嗎?我曾經也有的。
我回了家,消掉了假期,賀霖川沒再給我轉錢,我還得繼續上班。
日子在我來回跑在醫院與家之間漸漸過去,幾個月後的一天,我和老板提了辭職。
他有些惋惜,抖著我的辭職書,“喬言心,我給你開的工資待遇,敢打包票你在別的地方可找不到,怎麼突然就不想幹了?”
我垂頭看著自己因為長久泡在水裏發白蛻皮的手指,沒有解釋,我並不想告訴一個外人,因為存夠了墓地的錢,所以不需要了。
“今天表演完,我就走了。”我回頭望著高大的圓柱形玻璃魚缸,心裏湧出不舍。
我的體重銳減了很多,平日裏也要靠濃重的彩妝才能掩蓋自己不健康的神色。
大概,這會是我最後一次,在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時候了吧。
化好妝,我坐在池邊,等待熟悉的音樂響起。
卻在觀眾席的角落,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賀霖川。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指間夾著一支煙,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丟進了垃圾桶裏,目光卻一直落在我將要出現的池水裏。
我平靜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東西,大概是曾經存在過的愛戀,還有發現他另有所愛的失望,最後一次見他時的歡喜,以及,從此這一切與將會我無關地對死亡的恐懼。
助理捧著我的泳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喬言心,有人點名讓你換這套泳服......”
老板笑容滿麵地走過來,“喬言心,今天來了個老板,說你換這套,等會給館內捐十萬塊,雖然我也知道你明天就辭職走了,但現在你還是我的工作人員,你可不能拒絕啊。”
助理手中肉色的泳服仿佛滾燙的岩漿,我拿起來,最後還是丟開了。
這套泳服隻在肩膀上紮了幾根花穗,整體看起來雖然不難看,但隻要下水了,便看起來跟沒穿一樣。
我剛要拒絕,就看到休息室的門開了。
賀菲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