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愛了許銘皓十年,可我們卻互相折磨了整整六年。
爸媽骨灰是他打翻的,妹妹眼睛是他戳瞎的。
而他那雙腿,是我廢的。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八字犯衝的天生怨侶,永生永世都不會得到幸福。
大學同學聚會上,班長喝多了胡言亂語:
“你們兩個,不如就湊合過吧!”
“跟她?不如去死。”
我瞥了一眼放棄打球後,接手家族企業混得風生水起的許銘皓,沒說話。
他們不知道,我的婚姻,可半點都沒湊合。
這三年間,我有老公有兒子,幸福得很。
......
許銘皓的這番話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難堪了不少。
他的幾個好兄弟過來“打圓場”:
“我們許總現在的身份今非昔比了!”
“就是就是,這害......這人哪還配得上我們大許總。”
他們語氣吞吐,眼神躲閃,分明是怕我突然發瘋,像當年一樣,把他們也推下樓,摔得個半身不遂。
“嗬,柳月明,看來你出國的這三年混的一般般啊,養得起你那個瞎了眼的妹妹嗎?”
“不如爬回來給我舔鞋,我給你開工資啊?”
許銘皓打量著我,來回掃動,就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久違的煩躁被點燃。
我毫不示弱盯回去,隻見他西褲腳踝處空蕩蕩杵著根機械腿,我笑著回應:
“斷腿的瘸子還需要穿鞋嗎?”
要不是邀請函被兒子發現,小家夥氣鼓鼓叉著腰奶聲奶氣地說:
“媽媽!同學聚會不去,是不好的行為喲!”
我才不會來。
就在我沉思時,門口出現一抹身影。
素色長裙,長發齊腰,皮膚白淨,看起來很文靜優雅的女孩。
“皓銘?”
她把頭探進來試著詢問,話音未落,許銘皓已經大步走到她身旁。
機械腿,還挺靈活。
與其說是接,不如說是護著,提防我。
他緊緊牽著那女孩的手,目光掃過全場,刻意略過我,柔聲道:
“我未婚妻,苗盈盈。”
全場沒有發出常規的轟動和驚喜呼叫。
所有人幾乎同一時間,驚恐地扭過頭看坐在最裏麵,此刻正在回兒子消息的我。
盡管聲音壓得再低,可我還是隱約聽見了。
“許銘皓居然有未婚妻?!那他和柳......”
“我們是不是得先撤啊,感覺她會要這個苗盈盈的命......”
“太倒黴了,就象征性地給她發個邀請函,誰能想到她真來啊!!”
也難怪他們怕我,要不是許銘皓命大,怕是早就死在墜樓那天了。
我抬頭環顧四周,麵無表情地拿起包。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沒人敢動。
我還沒完全站起來,許銘皓直接開口威脅:
“我告訴你柳月明,盈盈懷了我的孩子,你要是敢傷她,我一定弄死你!”
孩子?
哦對,兒子剛才發來的那副自畫像真是太可愛了。
我腦子裏閃回的幾幀許銘皓牽著我的手發誓說‘如果和柳月明分開,就立馬結紮,一輩子不要孩子’的畫麵,很快被覆蓋。
眼看著我麵帶笑意越走越近,許銘皓的眼睛越瞪越大,眼底的殺意裏,夾雜著一絲期待。
我隻不過是被兒子的畫逗笑了,想盡快回家陪他而已。
可在他許銘皓眼裏,這是我聽見他有孩子發瘋前的預告。
“柳月明,你急著走是著急回家孝敬父母嗎?”
“可我怎麼記得他們早就死了啊,連骨灰渣都沒剩,逢年過節,你該不會拜的是空氣吧?”
“嘖嘖,還是個大孝女啊。”
許銘皓不斷用言語刺激著我,眼中的期待越燃越濃。
當年,他為了讓我和他說一句話,在火葬場門口,直接打翻我父母的骨灰引我注意。
突然,他旁邊的苗盈盈站出來。
著急忙慌掙脫許銘皓的手,“銘皓,別說了。”
她鼓起勇氣攔下我:
“姐姐,我......我聽說過你和銘皓的事情,那些事,銘皓也有錯,所以......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傷害他,還有我將來的孩子了,好嗎?”
同樣是母親,我能從她顫顫巍巍地動作裏讀懂她的擔憂。
苗盈盈果然和我很不一樣,是許銘皓一直叫囂要找的理想型。
在眾人眼裏,她是隻小白兔,而我是毒蛇。
我越靠近,她就越危險。
就在我伸出手的刹那,已經有人撥通了110。
許銘皓隻是站著不動,臉上玩味的神情熟悉到讓我想吐。
眼前人緊張地護著肚子生怕我傷了她,我輕輕撣去她衣領的灰塵,輕聲道:
“都過去了。”
“隻要許銘皓不犯賤,我不會傷你的。”
“預祝你新婚快樂。”
許銘皓一聽這話,滿眼失落衝上來就掐著我脖子,神情偏執而瘋狂:
“惡女裝什麼聖母!”
“從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柳月明,你他媽到底在裝什麼啊!?”
“信不信我弄......”
社區民警很快趕到現場,許銘皓的幾個好兄弟見風向不對,連忙說是醉酒鬧事,我們同學一場,好好調解就行了。
我沒閑工夫等他們掰扯,趁亂就溜回家陪兒子了。
有人些,眼不見心不煩。
哄兒子睡下不久,突然接到照顧妹妹保姆的電話。
我急衝衝趕過去時,許銘皓正帶人拖著棒球棍在妹妹房間狂砸。
地上一片狼藉,妹妹和保姆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柳月明,你不是愛裝大度嗎?”
“要是我把你妹妹再搞成聾子,你還裝得下去嗎?”
眼前的場景,一下讓我想起了當年許皓銘站在雙目流著血淚的妹妹旁邊那副得意的樣子。
我一把推開擋路的許銘皓,連忙撲過去檢查妹妹身體,
“有沒有哪裏疼?他打你了?”
“我沒......沒事,姐姐。”
看見妹妹努力克服恐懼扯著笑哄我安心,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我從沒有碰過許銘皓的家人,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觸碰我底線。
我猛地轉過身,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向他。
許銘皓沒有還手,甚至沒有格擋。
他被我的力道帶得踉蹌了一下,臉上被劃出幾道血痕。
但他眼中沒有憤怒,反而迸發出一種近乎狂喜的光芒。
“停手!都他媽給我停手!”
他抬手,厲聲喝止了那幾個還在砸東西的幫手。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任由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再次撲上去,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讓他的臉迅速漲紅,額角的青筋暴起。
可他卻咧著一個滿意的笑容,眼裏全是病態的滿足。
“咳......嗬......”
他嗤笑著,艱難開口,
“柳月明......就這點力氣?是不是......今晚同學聚會上......沒吃飽啊?嗯?”
我知道,他又在激我。
他在享受我的瘋狂。
想看我再次為他歇斯底裏,為他變成那個不顧一切的惡女。
他想證明,我依然會為他失控。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我失智的怒火。
我猛地卸力鬆開手,退後一步,甩了甩發麻的手,嘴角勾起鄙夷的弧度:
“許銘皓,你就這點能耐?為了逼我發瘋不擇手段,真他媽讓人惡心!”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被暴怒取代。
“能耐?好!讓你看看我的能耐!”
他直起身子,猛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
我瞪圓了眼,心咯噔一下,努力保持冷靜扭頭一看。
供台上果然少了骨灰盒!
那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打翻後,我跪在地上,像瘋子一樣不吃不喝,
篩了整整一百多個日夜,才從泥裏一點一點篩出來的,最後僅存的念想!
“想要嗎?”
許銘皓舉起盒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要的話......就來弄死我啊!像剛才那樣,掐死我!來啊!”
他致命賭局的籌碼,是我已故的父母屍骨。
我成功被他再次激怒。
“許銘皓!你放下!”
“晚了!”
他手臂猛地一揚,精準地拋向了一直站在旁邊等候的司機手裏。
“接著!”
話音未落,他轉身就衝向門外停著的車。
我顧不上什麼,隻是迅速上車追了出去。
“姐姐!小心啊!”
妹妹著急地叫喊。
她雖然看不見,但聽得見那骨灰盒被拋出的風聲和我焦急的腳步聲。
淩晨郊區公路上,兩輛車一前一後,瘋狂追逐。
他身邊跟著四輛保鏢車。
五輛車互相配合掩護,每當我要超車攔截,總有一輛車精準地別過來,將我狠狠地撞開。
車身摩擦,火星四濺。
我死死抓著方向盤,油門踩到底,一路狂飆。
終於,他的車駛入了那座我曾無比熟悉的許家別墅大門。
我幾乎是撞開鐵門衝了進去,在他剛推開車門下車的瞬間,我也衝到了他麵前。
“賤貨!你這個害人精還敢跑到我家來撒野?!滾出去!”
許銘皓的母親從燈火通明的大廳裏衝出來,指著我破口大罵,
“把我許家害得家破人亡,你還有臉來?”
我猛地轉頭,在許母驚愕恐慌的眼神中,一步上前,掄起巴掌就狠狠扇了下去。
許母被我打得連連慘叫,我踹開想要上前拉扯的傭人,對著跌倒在地的她又是狠狠一腳。
“兒子!救命啊!快把這個瘋女人弄死!把她爸媽的骨灰倒掉!全倒進臭水溝裏!”
許母尖叫著,指向那個骨灰盒。
“住手!不能倒!”
一聲驚呼響起。
穿著睡衣的苗盈盈不知何時跑了出來,她一手護著微微隆起的腹部,驚恐地撲向許銘皓,
“你倒掉它柳月明會跟你拚命的!她會殺了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上回是你命大,那這次呢?我求求你,皓銘,你清醒一點!”
她試圖去搶司機手裏的骨灰盒,帶著絕望的哭腔。
“滾開!你懂什麼!”
許銘皓正在享受,享受我的發狂發怒,他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煩躁地一把推開苗盈盈,力道極大。
“啊!”
苗盈盈身體失去平衡,直直地朝著別墅門口台階摔了下去。
鮮紅的血,迅速從她身下,從她散亂的長發間蔓延開來。
伏在地上的許母驚呼一聲,“我的孫子!”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
司機早已嚇得躲到了一旁,失手摔落的骨灰盒,還好被我穩穩接住。
醫護人員很快到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杵著不動的許銘皓。
“銘皓!你快陪盈盈去啊!”許母推搡著他,聲音急切。
許銘皓猛地甩開,動作粗暴。
他沒有看擔架上生死未卜的苗盈盈,也沒有理會母親的哭嚎和護士的催促。
猛地轉身,朝著正要拉開車門準備離開的我,衝過來。
“許銘皓!你瘋了嗎!那是你老婆孩子!”許母在後麵嘶聲力竭。
他充耳不聞。
我剛坐進駕駛座,正要關上車門,他死死地扒住了車門框。
“柳月明......你......你不準走!”
“放手。”我漠然開口,“你未婚妻快死了。”
“她死不了!”
他大吼了一聲,隨即語氣忽然軟了下來,“我認了!柳月明!這債我認了!”
他深吸了口氣,眼裏是懇求:
“兩清吧!柳月明!算我求你了!我們兩清好不好?!”
救護車的鳴笛聲已經變得遙遠模糊。
四周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我看著他,過去的種種就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播放。
我和許銘皓感情一直很好,就在我們牽著手,想宣告愛情時,迎來卻是車禍失事的噩耗。
爸媽作為司機和秘書,陪同許父出差談判,雙雙喪命。
許母說我父母為了許家家產故意害死了許父,還蠢到失手搭上了自己的命。
許銘皓踹了我幾十腳,我拿水果刀捅他,
他捂著鮮血狂噴的手臂求我幫他上藥。
我求他幫我把受傷的事情保密,“不然妹妹看見我,會害怕的”。
誰能想到,隔日傍晚,門外傳來幾聲嚎叫。
等我推門出去時,妹妹的眼睛已經被血糊死,“怎麼樣?以後,她都看不見了”。
我反手把他推下樓去,拒收他的所有消息。
後來,他坐著輪椅也要跟我搶骨灰,隻為讓我再看他一眼......
我皺著眉,緩緩開口:
“許銘皓,你今晚帶著人去砸我妹妹的房間,拿著我父母的骨灰盒威脅我,現在你未婚妻因為你躺在救護車裏生死未卜,你說......兩清?”
他眼神裏帶著委屈和急切想要解釋的焦慮:
“那都是......都是因為你!”
“柳月明!我受不了你像看陌生人一樣看我!我寧願你恨我!像以前那樣恨我!至少證明你眼裏還有我!”
他死死扒著車門框,指節泛白,身體顫抖。
“這三年......我真的改了!我知道我以前是畜生!我混蛋!我該死!”
“我甚至......甚至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我努力振興許氏......”
“你知道嗎,我還......還收到了我們業界頂流企業慕氏的商會邀請,我真的有在努力......”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隻是不知道除了用以前的方式,還能怎麼讓你注意到我......”
他抬起眼,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字字清晰:
“月明......不鬧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隻想要歲月靜好......”
此刻,我隻覺得荒謬到極點。
我猛地用力一拽車門。
許銘皓猝不及防,扒著車門框的手被狠狠夾了一下,痛呼著被迫鬆開了手。
在他踉蹌後退的瞬間,我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車子。
“許銘皓,”
“你的歲月靜好,別拉著我陪葬。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喲,蠻有氣勢的嘛,出去打架打贏了?”
“我不在的這幾天,看來發生了不少事哦。”
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接通,整個車瞬間被慕嶼寵溺溫柔的聲音包裹著。
我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邊開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慕嶼聊著。
隻是剛才許家保鏢車幾次的碰撞,讓這輛兒子嚴選,有著可愛大眼睛的代步車接近報廢。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抖動和摩擦聲,車子徹底罷工。
“位置發我,我去接你。”
我無力地回了聲“好”,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就在這時,刺眼的遠光燈從後方打來,穩穩地停在了我的車後。
許銘皓的身影出現在光影裏,他快步走到我的車旁,敲了敲車窗。
“車壞了?”
他語氣裏帶著一種故作平靜的關切,“我送你回去。”
“不用。”
他不由分說地拉開了我的車門,“月明,別強了。我送你,保證安全。”
他伸出手,似乎想把我從車裏拉出來。
“許銘皓!”
我身體向後縮,“把你的手拿開!離我遠點!”
“就這一次!”
“許銘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我被他扯得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憤怒讓我渾身發抖,“我讓你放手!聽見沒有!”
“不放!”他紅著眼睛低吼,“柳月明,我們......”
就在這時,街角突然亮如白晝。
帶有慕氏專屬標識頂級黑色豪車車隊停下。
我得救般主動打開車門,懷抱著骨灰盒,要往那排車隊去。
手臂突然被拽住,
“你過去幹嘛,瘋了嗎!那可是慕氏車隊,不是你我這種身份可以貿然接近的!”
許銘皓話音未落,燈影中,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奶聲奶氣地朝我大喊:
“媽媽!爸爸說我們來接你啦!”
“誒,乖寶!”
我自然地蹲下,張開雙臂迎接兒子,聲音盡是寵溺:
“想媽媽了嗎?寶貝怎麼也來啦?”
兒子顧不上回答我的問題,抬頭隻看了許銘皓一眼,便要拉著我走。
許銘皓愣在原地,終於緩過神來,急急忙忙擋在我倆麵前:
“他......剛才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