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劃了一會兒拳,又說起他們小時候下河裏摸魚被大人追著揍的糗事。
笑得前仰後合。
我靜靜地聽著,心裏的那點不舒服也慢慢平複了。
陳默在我心裏,永遠都有濾鏡。
大一那年,我半夜突發急性闌尾炎,痛得在宿舍床上打滾。
室友們都不在,輔導員也關機,我隻好打給了當時團隊作業分到同一組的他。
那天他在城另一頭的網吧打遊戲。
接到電話,二話沒說,扔下鼠標就衝了出來。
半夜打不到車,他便一路狂奔到我們宿舍樓下,背起我就往醫院衝。
不停安慰我:“別怕,冉冉,馬上就到了,有我在......”
手術簽字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後來他告訴我,他這輩子從來沒那麼害怕過。
這樣的他,又怎麼會做出那些離譜的事?
我用力甩甩頭,捋順自己被撥弄的情緒。
一個人的喜好是會隨時間改變的,也許他現在就是更欣賞清瘦的體型呢?
夫妻之事雖然極少,也隻是因為工作太累,彼此不醉心於此罷了......
至於和小媽領證?那更不可能了。
別說我和陳默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他想領也得先和我離。
更別提他對他那個年輕的小媽素來厭惡到了極點,每次提起都眼神冰冷。
劉浩醉成這副爛泥樣子,說的話顛三倒四,又有幾分能當真?
多半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聽了些風言風語,自己又加工臆想出來的。
我長長舒了口氣,篤定是自己想多了。
劉浩晃晃悠悠地舉起酒杯,“嫂子!來,我、我敬你一杯!謝謝你......謝謝你把我們默哥收、收拾得這麼服服帖帖!”
他笑得一臉憨傻。
我心裏微微一動。
想著這也許是個機會。
一個打破剛才尷尬氣氛、也讓陳默高興一下的機會。
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偷偷測過了,兩條紅杠。
本來想找個更驚喜的場合告訴他。
我放下果汁,輕輕碰了一下陳默的胳膊,準備開口:“浩子,這酒我可能喝不了,我其實......”
我的話還沒說完,劉浩醉醺醺的思維又跳到了另一個頻道。
猛地一拍大腿,打斷了我的話:“嫂子......論夫妻恩愛,我就服你倆!”
“八......不,九年了,你們在一起九年了,”他掰著手指頭,“當年辦了那麼風光的婚禮,全城都知道你是他陳默明媒正娶的老婆......”
陳默一副很受用的模樣,笑著替我擋了酒:
“行了,別逼逼叨了!我和你嫂子的事你羨慕不來!”
劉浩傻樂,又要開口。陳默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嗡嗡地震動起來。
我們都下意識地看過去。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清晰的備注:【爸】。
我心裏咯噔一下。
就在不到半小時前,他的手機就響過一次,也是他爸。
以往我不覺得這有什麼。
陳默對他這個早年拋棄他媽媽、另娶新歡的父親,向來感情複雜,嘴上說著不親近,但畢竟血濃於水,電話聯係也正常。
可今日不知怎麼的,我有些敏感。
這父子間的通話......是不是頻繁了點?
陳默有些不耐煩道:“我爸,真囉嗦,我去接一下。”
我看著他臉上的那種不耐煩。
以前覺得他是真厭惡,現在仔細回想似乎總帶著點......刻意?
像是在表演給誰看。
過去,我都忽略了太多細節。
他每月雷打不動獨自回老家的“孝心”。
他接這些“父親”來電時,總是下意識走開、背對著我的姿態。
還有那次,我無意間看到他通話記錄裏,一連串的【爸】,時間分布毫無規律,有時甚至在深夜......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拿著手機起身,很快消失在人群裏。
我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也站了起來。
“嫂子你去哪兒?”劉浩迷迷糊糊地拉住我問。
“去趟洗手間。”我丟下一句,聲音平靜。
“哦!”
劉浩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話鋒突然一轉,帶著點莫名的感慨。
“可誰能想到呢......你倆辦完婚禮到現在,居然......居然還沒扯那結婚證!”
我轉身的腳步一頓。
“沒那張紙捆著,感情還這麼穩定......牛逼......我真是服了......”
他晃著腦袋嘟囔了什麼“真愛無敵”之類的屁話。
但我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整個世界的聲音瞬間被抽空。
我強迫自己按下想去追蹤陳默的衝動,扯住劉浩:“你剛才說什麼?誰沒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