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村子裏上小學時,我哥有我爸護送,我弟有我媽給買的自行車,隻有我是每天天不亮徒步去的。
現在竟然說,我吃不了苦,讓我去嫁人?
人無奈到極致,真的會苦笑出聲。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原來,真的會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我爸說完,我下意識看向我媽。
她卻隻是沉默的給宋耀祖夾紅燒肉,心虛到一個眼神都不肯給我。
我轉回頭,澀然開口:“爸,我才十六歲。”
他大剌剌的摔了碗,不耐煩的拔高音量:
“十六怎麼了,你奶奶十六的時候把我都生出來了!”
“就這麼決定了,隔壁山坳裏有個老鰥夫,願意給三萬塊彩禮呢!”
我看著他比著的三根手指,喉頭哽著說不出來的惆悵。
原來,我的人生在他眼裏隻值三萬塊。
宋耀祖被媽媽喂紅燒肉喂得滿嘴流油,也笑嘻嘻道:
“我支持老爸,女的讀書就是浪費錢,最後不都是要嫁人嗎?”
宋繼宗趴在我爸膝頭,一如既往撒嬌道:
“就是呢,我就很體諒老爸,工作多辛苦,供三個孩子上學多不容易,要是爸爸讓我退學,我絕對立馬退!”
爸媽一人抱著一個,樂的開懷。
可明明,他們二人的成績遠遠不如我,隻因為我是不受待見的老二,是個女孩,就該放棄讀書的機會。
就像下午,被毫不留情的拋在國道上那樣。
我爸被這麼一捧,更加對自己的決策滿意的不得了。
正當他準備摁下電話,去給那老鰥夫回個準信時,我平複下思緒,冷靜開了口:
“爸,我給你算筆賬。”
“你把我嫁了,一次三萬塊結清。”
“可你等我高中畢業,出去隨便找個班,一個月四千塊不在話下。”
我爸原本陰沉著張臉看我。
聽見有額外的收入時,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我看著他艱難的掰著手指算數,愚昧、無知,眼裏卻盛著不加掩飾的貪婪。
我替他算好,“一年四萬八。”
“要是能進個廠子一年準得有個七八萬,更別提以後有其他晉升的機會。”
這話說得誇張了些,但應付我爸足夠了。
他會用他的愚昧阻擋我,我也能利用他的無知拿捏他。
隻有繼續讀下去,我的人生才有機會。
宋耀祖還想開口,我卻故意擠出一抹違心的笑,
“到時候,給哥哥娶個城裏媳婦綽綽有餘,再給屋頭多蓋兩間房,讓爸媽臉上有光。”
幾番推諉下,我保住了上學的機會。
他們願意為我這明碼標價的未來等上一等,但前提是我要自己解決接下來兩年的學費生活費。
回鎮裏的那天,我對那輛摩托有陰影,我爸嘁了聲,帶著宋繼宗他們先回去。
臨出發前,我媽偷偷給我塞了二十塊,讓我自己想辦法坐個車。
我捏著錢,指骨發紅。
她知道的,回城的車票兩百塊起步,這點錢完全不夠,就像她從指縫漏出的這點淺薄的愛,對我來說完全沒必要。
幸好後來,有拉貨物的伯伯願意捎我一程。
回到學校後,我沒有生活費來源,我爸則為了麵子,不肯給我辦貧困補助。
我隻得在晚自習下課後,在一個燒烤攤打零工。
老板娘心疼我,願意給我一頓免費的夜宵,白花花的米飯下燜著一塊紅燒肉。
我一直沒有哭,卻在吃到這碗久違的熱飯時掉了眼淚。
我的生活就這樣在學習和打工中交替,直到來到宋耀祖高考那天。
他比我大上兩歲,我媽給他準備了兩個紅雞蛋裝在兜裏,希望她這個笨兒子旗開得勝。
可意外發生了。
宋耀祖還沒踏出門檻,一夥凶神惡煞的人堵在門口。
“小兔崽子,給我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