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被我平靜的反應弄得有些煩躁。
他預想過我的反應。
或許是欣喜若狂,或許是感激涕零。
但絕不是現在這樣,死水一般的平靜。
他皺著眉,想從我的臉上找出一些破綻。
“沈未,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轉過頭,對他笑了笑。
那是我這輩子,對他笑得最燦爛的一次。
“我在想,十年了,終於等到了。”
我的笑容,似乎讓他更加不安。
他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隻是扔下一句:“好好休息,準備手術。”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
病房裏又恢複了安靜。
我拿起那本結婚證。
照片上,我們並肩而坐。
他表情疏離,我麵容憔悴。
看起來,不像一對新人,倒像兩個即將上刑場的囚犯。
我用指尖摩挲著照片上他的臉。
江宴,你永遠不會知道。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本證。
我想要的,是你的一點點真心。
可我等了十年,也沒等到。
現在,我不要了。
我把結婚證隨手放在一邊。
然後,我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是手術同意書。
我在家屬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清晰又決絕。
簽完字,我感覺渾身都輕鬆了。
壓在心口十年的巨石,終於被搬開。
我靠在床頭,安靜地等待著黎明。
手術當天,我被護士推進了長長的走廊。
頭頂的燈光一盞盞向後退去,像流逝的時光。
在手術室門口,我看到了我的律師朋友,林悅。
她眼眶通紅,手裏緊緊攥著我交給她的那個U盤。
我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示意她,我很好。
走廊的另一頭,是江宴和沈月一家人。
他們臉上洋溢著喜悅和期待。
沈月的母親,那個害死我媽媽的女人,正握著江宴的手,說著感謝的話。
江宴的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在他看來,這隻是一場交易。
一場他穩賺不賠的交易。
他用一本結婚證,換了他心愛女孩的健康,也了卻了我這個“麻煩”的心願。
多麼劃算。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他的目光裏,是催促和理所當然。
我的目光裏,是告別和嘲諷。
手術室的紅色大門在我麵前緩緩關上。
隔絕了兩個世界。
麻醉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放鬆,深呼吸,很快就過去了。”
我閉上眼睛。
冰冷的麻醉劑注入我的身體。
意識漸漸模糊。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我好像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她在說:“阿未,不疼了,我們回家。”
媽,我不欠任何人了。
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