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硯深讓鉗製蘇晚雲的保鏢退下，病房裏隻剩下母女倆。

蘇晚雲跌跌撞撞撲到床前。

“還有時間，歲歲。”

“媽媽這就帶你去......”

蘇晚雲摸到了一片冰涼。

她顫抖著去探女兒的鼻息，久到連自己的呼吸都忘了。

沒有溫熱氣流拂過。

提著的心落了實地，被“死亡”這一詞彙摔得粉身碎骨。

喉嚨像是被什麼掐住，隻能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伴隨著極致的窒息感，淚水砸在了女兒死寂的小臉上。

蘇晚雲手忙腳亂地擦拭著。

眼淚反而被弄得滿臉都是。

觸碰到女兒僵硬的睫毛，那一瞬的觸感讓她再也克製不住，跪倒在地。

女兒的手就垂落在床邊，手指微蜷，像是要抓住什麼。蘇晚雲拉住，很冷。

她想捂熱，可不管怎麼揉搓，還是那麼涼。

她隻能徒勞地將手貼在臉上。

“歲歲......”

病房門沒關嚴，外麵傳來壓低的議論聲。

“為了給妻子安胎，傅總調了國外頂級護工團隊，連病房的空氣都要實時監測。”

“裏麵這個隻能住普通病房，傅總還吩咐不許人上去鬧事。”

“都是傅家血脈，怎麼待遇差這麼多？”

“那是傅家長孫，哪裏能比啊？”

“也是，這就是個沒爹的孩子。”

......

顧知許趕到病房時，蘇晚雲正側對著他，在給歲歲梳頭發。

一下一下，似乎在完成什麼儀式。

空氣死寂得詭異。

顧知許下意識放輕腳步：“晚......”

未完的呼喚淹沒在喉間。

他看到了歲歲蒼白到透明的臉，胸前看不到一絲起伏。

木梳劃過發梢的“沙沙”聲，突然變得刺耳。

顧知許雙腿一軟，跪在病床邊。

“對不起。”

“怪我沒有早點找到供體。”

蘇晚雲機械般轉過頭，眼裏沒有焦距。

“歲歲不是病逝。”

“她被親生父親，活活抽幹了血。”

顧知許瞳孔微顫：“傅硯深不是已經......”

蘇晚雲摸了摸歲歲的臉，將她生前畫的最後一幅畫放在小家夥懷裏，動作輕柔得仿佛並沒有經曆天塌地陷。

她低喃：“歲歲不會再疼了。”

顧知許視線死死落在畫上。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紙張空白處歪歪斜斜地寫著“爸爸”。

“傅硯深沒死？”

“他說，這是在幫我贖罪。”蘇晚雲聲音輕得像歎息。

顧知許紅了眼。

什麼贖罪？傅硯深分明把妻女當成了祭品！

顧知許不便多說什麼，拳頭“咚”一聲砸在地板上，懷著滿腹悲憤起身踉蹌著出門將歲歲的死訊傳給母親。

等他再進門時，蘇晚雲正在跟傅硯深通話。

【蘇晚雲，你發那條消息什麼意思？】

【你知不知道緋月差點又動了胎氣！】

【為了那個可笑的猜想，居然敢把“死”安在歲歲身上。你就這麼恨緋月，不惜用孩子的命來咒她？】

【蘇晚雲，我勸你收起這歹毒心思。】

【你太讓我失望了！】

顧知許指節在身側捏得發白。

正要上前，蘇晚雲開了口，聲音平靜得宛若一潭死水。

“明天上午九點，城北火葬場。”

她低頭，抵著女兒的額頭。

“來送女兒最後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