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這次一連三日都沒有回來。
第四日黃昏,他回來了。
薑芸隻淡淡地瞥了一眼,一句話也沒問。
沈念有些心虛:
“你不問我這些日子去了哪裏嗎?”
薑芸神色平靜:
“沈郎自然有自己的好去處。”
沈念被她的話激怒了:
“薑芸,我是你的夫君,我一連消失三日,你連半點擔心都沒有嗎?”
薑芸霍地站起身:
“那沈郎可想過我先被他人羞辱奚落一番,又被晾下三日不聞不問,還要強撐著去繡房做工,又該是何種滋味?”
她一甩衣袖,渾身火氣地轉身回房。
門一關,薑芸撲到床邊,眼淚無聲地奪眶而出。
她早該走了,拿到那錠銀子的那天就該走的。
可她沒走,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麼,從天黑等到天亮。
他是沈念啊,跟她恩恩愛愛了一輩子的沈念。
為什麼是假的,為什麼偏偏是假的!
薑芸眼淚流得洶湧,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都不能。
她孑然一身,沒有誰真正可以依靠,信任,吐露痛苦。
父母早已雙亡,血脈相連的兒子一心朝著外人,而本以為最可靠的夫君,卻正是欺騙她最深之人。
不知過了多久,沈念無聲地推門進來。
他扶住她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哄著。
“好了好了......”
薑芸不肯回頭,隻是眼淚流得更凶。
他輕歎一口氣,把她的身子強行掰過來,靠在他懷裏。
“芸娘,是我不好,是相公錯了。”
“你對我的好,你的不容易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你不是愛錢,而是心疼錢,一分一毫的來之不易。”
他繼續道:
“是我不好,沒讓你過上富貴的好日子,才會讓你在這種小錢上斤斤計較。”
“那天是我一時糊塗,在大庭廣眾之下急著解決此事,就衝你發了脾氣。是我錯了芸娘。”
薑芸終於肯抬眼看他,他連忙道:“我給娘子作揖賠禮,負荊請罪可好?”
他起身,站在她麵前深深弓腰作揖,含笑道:
“娘子,官人錯了,娘子原諒我,好不好?”
他這一招慣常有效,薑芸撲哧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又不笑了,眼淚簌簌地流下來。
她看著他,神色悲哀,無聲地流淚。
沈念心疼壞了,連忙拿出帕子,一點一點給她擦眼淚:
“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是為夫還有哪裏做得不好,惹娘子傷心了嗎?娘子打我,罵我都好,隻是別氣壞了自己身子。”
薑芸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心軟了,她真的心軟了。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沈念對她始終都是這樣好。
難道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這一世,沈念到底還沒和謝錦繡大婚,難道他們就沒有可能不走上輩子的老路嗎?
薑芸啞聲開了口:“沈郎,你有事情瞞著我嗎?”
沈念愣了一下,勉強笑道:“何出此言?芸娘是我最最知心之人,我有什麼事自然是要告訴你的。”
薑芸心又慢慢沉下去,卻還有些不死心:
“如果你有事情瞞著我,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夫妻之間哪有一點秘密都沒有的,隻要你知道底線在哪裏。”
沈念心下有些不安,芸娘說這些,可是感覺到了什麼?
謝錦繡這兩次的表現是太明顯了,他回頭定要好好告誡一番。
不過說到底,此事並沒有證據,芸娘接觸不到上頭的圈子,無從得知他撒下的彌天大謊。
更何況,他沈宴之的身份,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想到這,他篤定地笑了:
“說什麼呢?你呀,就是瞎想,疑神疑鬼,我沈念對天發誓,此生此世,隻愛芸娘一人。”
他沒有違背誓言,沈念想,他壓根不愛謝錦繡。
芸娘才是他心頭唯一的摯愛。
薑芸掩去眼中的失望,最後道:
“後日,是我們初見的日子,你下值後能不能早些回來,我有驚喜給你。”
沈念笑了,剛要答應,突然又繃緊了身子:“後日不行!”
“後日......”他支支吾吾,“主事大人有要事召集,隻怕夜裏回不來。”
薑芸扯了扯嘴角,徹底心死:
“好,我知道了。”
沈念連忙安撫:
“我答應你,第二天一定早些回來陪你,這兩日衙門事忙,待過些日子就好了,嗯?”
他到底,還是做出與上輩子同樣的選擇。
接下來的兩日,沈念每天都回來,哪怕已晚得入夜。
仿佛為回不來的新婚夜做鋪墊。
薑芸知道,他忙極了,忙著籌備與謝錦繡的婚事,還得忙裏偷閑回來穩住她。
第三日,沈念天不亮就出了門:
“芸娘,我今夜回不來,你莫要等我。”
薑芸平靜地點頭:“你去吧。”
沈念笑得心滿意足,轉身匆匆離去。
薑芸關上門,盤好頭發,戴上麵紗。
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盤纏,無視床上還熟睡著的沈昌延,悄然出門,直奔渡頭。
沈念,我永遠,都不會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