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結婚七年,在我的學術幫助下,她終於當上了外科主任。
而我卻在一次體檢中查出尿毒症,全身浮腫,時日無多。
所有人都說我命不該絕,因為妻子林婉和我腎源完美配型。
我躺在無菌病房裏,看著她為我忙前忙後,
滿心歡喜,以為這是我們七年愛情的最好結局。
直到手術前一天。
她穿著無菌服,滿臉歉意地站在我的病房外。
然後,轉身走進了隔壁病房。
那裏躺著的,是她那個剛失戀就鬧自殺的男閨蜜。
“阿彥,”她隔著玻璃,眼神裏滿是聖母般的光輝,
“你一直很堅強,沒有我你也能想別的辦法。”
“可他不行,他太可憐了,他比你更需要我。”
我笑了。
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牽扯著插滿管子的身體劇痛。
監護儀上的心率曲線瘋狂跳動,然後又歸於死寂,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就在我意識快要消散時,病房門被一腳踹開。
一雙惹眼的紅色高跟鞋,停在我視線的盡頭。
來人是曾小時候與我有婚約在身的青梅,她身後跟著一整個醫療隊,氣場全開。
她俯下身,紅唇幾乎貼著我的耳朵,聲音又甜又狠:
“江彥,姐姐終於找到你了!給你開三個盲盒。”
“A,全球最頂級的腎源;B,讓你老婆身敗名裂。”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滾燙的笑意。
“C,我做你的新老婆。選一個?”
1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就看到林婉站在門外,朝裏麵瞥了一眼。
她看到季雲舒,看到那群陌生的醫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
在她眼裏,這大概是我那工薪階層的父母,請來的什麼不入流的團隊吧。
她篤定,離了她,我江彥隻有死路一條。
她轉身,驕傲地離去,
“江彥!”
一聲淒厲的哭喊打斷了我和季雲舒的對峙,
我媽衝了進來,一把抓住還沒走遠的林婉的胳膊。
她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橫流。
“小婉,我求求你,你救救阿彥,你救救他啊!”
“當年為了給你湊錢去哈佛讀博,他把我們家老宅,”
“把他爺爺留給他唯一的念想都賣了啊!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我媽的哭聲撕心裂肺,
林婉卻隻是皺著眉,用力想甩開我媽的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老人,
“媽,您這是道德綁架。”
“老宅是我們婚後的共同財產,我拿錢去深造,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我現在救顧辰,同樣是救一條人命,您能不能別這麼自私?”
自私?
我氣得渾身發抖,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季雲舒冷眼旁觀,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靜。
林婉終於甩開了我媽,她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徑直走到我床前。
那是一份“財產贈予協議”。
她把文件拍在我麵前,聲音溫柔。
“阿彥,我知道你最大度了。”
“把這個簽了吧,你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無條件贈予給我。”
她指著協議,
“你也知道,顧辰家裏條件不好,他下半生的康複治療還需要一大筆錢。”
“你簽了字,也算了卻你一樁心願,對不對?”
“他可以替你照顧我,看著我,也是你的延續。”
她把筆塞進我顫抖的手裏,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我曾經愛到骨子裏的臉,此刻隻覺得無比陌生和惡心。
她不是在和我商量,她是在通知我,用我的錢,去養她的奸夫。
還要我,心懷感激。
2
她俯下身,動作不見絲毫溫柔。
“以防萬一,你別多想。”
別多想?
我的萬一,就是死。
她不是在安排後事,是在清算我的遺產。
想在我斷氣前,就將我拚下的家業吞得幹幹淨淨。
我用盡力氣,轉頭看向季雲舒。
喉嚨幹涸,發不出聲音,我隻能用口型,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她。
“我......全......要。”
先活下來,再奪回我的一切。
季雲舒嘴角微勾,了然點頭。
林婉見我看向別的女人,臉色發白,以為我在賭氣。
俯下身,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對我說。
“阿彥,別鬧了。”
她輕描淡寫地解釋:
“是不是怪我沒陪你?顧辰傷得那麼重,我能不忙嗎?”
“乖,別任性了。”她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更低,
“等他手術做完,我就回來專心陪你找腎源。”
林婉前腳剛走,病房門口就傳來輪椅碾過地麵的聲音。
顧辰那張蒼白的臉出現了,他眼眶通紅,聲音脆弱。
“江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和婉姐千萬別因為我......”
我的心率監測儀因為憤怒而發出刺耳的警報。
顧辰像是被嚇到,輪椅都往後縮了縮,一臉恰到好處的驚恐。
“江彥哥,你......你別激動......”
去而複返的林婉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卻徑直奔向門口的顧辰。
“阿辰!你怎麼跑出來了?傷口要緊嗎?”
那份緊張,是我從未得到過的。
顧辰委屈地指向我:“
婉姐,我隻想看看江彥哥,他好像......很生我的氣。”
林婉猛地回頭,臉上溫柔盡失,隻剩冰冷的責備。
“江彥!你發什麼瘋!”
她聲音尖銳:
“他剛從鬼門關回來,身體那麼虛弱,你想嚇死他嗎?”
我看著她護在顧辰身前的樣子,隻覺得荒唐。
那一整晚,林婉都沒有再回來。
隔壁是她哄著顧辰的溫柔笑語。
我這邊,隻有儀器冰冷的滴答聲。
我的心,也跟著那聲音,徹底涼透。
第二天清晨,季雲舒的人到了。
不是一個,是一整個醫療團隊。
他們專業、沉默,迅速給我做了一套最全麵的身體檢查。
領頭的德國醫生看完報告,眉頭緊鎖,用蹩腳的中文說:
“江先生,您之前的治療方案,等同於謀殺。”
季雲舒沒來,但她的助理守在旁邊。
他接了個電話,走到我床邊,低聲彙報。
“季總讓我轉告您,A套餐已就位,德國匹配的腎源今天下午抵達,手術團隊待命。”
助理聲音壓得更低。
“B套餐也已啟動,法務部鎖定了林婉從博士期間,盜用您十六項未公開研究成果的所有證據。”
“針對她的學術欺詐訴訟,將在您手術成功後立刻提交。”
我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助理仿佛知道我想什麼,最後補充了一句。
“季總說,讓她身敗名裂,隻是前菜。”
3
我媽端著粥碗進來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一下。
我沒力氣轉頭,但能從她陡然繃緊的呼吸裏,聽出一絲不對勁。
一個身影晃到了我的床邊,帶著一股陌生的味道。
是顧辰。
他身上穿著一件眼熟的病號服,胸口的位置,
繡著一顆小小的星星,裏麵藏著一個“商”字。
那是我送給林婉的結婚五周年禮物,我親手設計的。
他在我的病床前來回踱步,手裏捏著一個蘋果,
他故意把聲音放大,對著我媽說:
“阿姨,婉姐的手可真巧。”
“她說我明天要做手術,得趕緊補補維生素。”
我媽氣得嘴唇都在抖,伸出手指著他,
一個字都罵不出來,最後隻能化作一聲壓抑的抽噎。
這時,林婉走了進來。
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顧辰身上的那顆星星。
她隻是輕輕皺了下眉,語氣平淡。
“阿彥,就是件衣服而已。”
“他怕冷,這件料子厚一點,你別這麼小氣。”
小氣?
這兩個字像一把生了鏽的鈍刀,不鋒利,但足夠磨人。
我閉上了眼睛。
爭吵都需要力氣,而我已經沒有了。
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張院士,
林婉的博士生導師,也是看著我從本科一路走過來的老前輩。
他手裏提著一個果籃,先是走到我床邊,
看著儀器上跳動的數字,重重地歎了口氣,眼神裏滿是痛心和惋惜。
“唉,你這孩子......”
他搖了搖頭,然後才轉向林婉。
“小婉啊,你那篇關於細胞再生因子的論文。”
“我看了,寫得確實不錯,在國際上拿獎也是實至名歸。”
張院士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欣慰,但緊接著,話鋒就轉了。
“不過......裏麵那個最關鍵的‘逆轉錄數據模型’,我怎麼越看越眼熟。”
他扶了扶眼鏡,像是在努力回憶。
“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不就是當年江彥畢業設計裏的核心創見嗎?”
“他為了讓你安心讀博,放棄了麻省理工的全額獎學金,”
“那可是不世出的天才啊,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我能感覺到,林婉的呼吸瞬間就停了。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白得像牆皮。
她幾乎是搶著開口,聲音又尖又緊,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老師!您......您肯定是記錯了!”
“我隻是......隻是在阿彥以前的一些舊思路上麵,得到了一點啟發。”
“全部的研究都是我獨立完成的!”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神死死地剜著我。
那眼神裏沒有半分愧疚,全是警告和威脅,
好像在說,你敢亂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死得更難看。
我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冷笑。
“嗬......”
我一字一頓,用我所能達到的最清晰的聲音,對她說:
“林婉。”
“你......撒謊的樣子。”
“真醜。”
她瞬間就失控了,整個人都炸了起來,聲音尖利得刺穿耳膜。
“江彥!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你想幹什麼?”
“非要在這個時候詆毀我,把我搞臭,想毀了我的一切嗎!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
她的歇斯底裏引得門外的護士和病人都好奇地探頭張望,讓她更加難堪。
4
晚上,正跟我媽說著話,
胸口突然喘不上氣,視線開始模糊,天花板在眼前扭曲旋轉。
林婉就在這時進來,一身白色的隔離服。
她走到我床邊,準備著設備,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阿彥,別怕,我在這裏。”
就在氧氣麵罩快要扣上時,她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她蹙眉,臉上對我的焦急瞬間被另一種擔憂取代。
是顧辰。
她立刻接通,語氣急切:“阿辰?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顧辰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死寂的病房裏,格外清晰。
“婉婉......我的手......削蘋果割破了,流了好多血......”
一個大男人,破了點皮,至於麼。
林婉的反應卻讓我心墜冰窟。
“你別動!我馬上過去!”
她掛斷電話,轉身就走。
我用盡全力抓住她的衣角,從喉嚨裏擠出字音:“呼吸機......”
林婉回頭,看著我憋到青紫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她看了一眼呼吸設備,又看了看我。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讓我刻骨銘心的話。
“江彥,你底子好,忍一忍。”
她頓了頓,理所當然地補充:“阿辰不一樣,他嬌貴。”
“而且流了血,我得把這個帶過去,他要是喘不上氣怎麼辦?”
荒謬。
我因腎衰竭心肺功能障礙,隨時會死。
顧辰隻是削蘋果割破了手。
她卻要拿走我救命的設備,去給他的傷口用呼吸機?
我媽衝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瘋了似的撲過去:
“林婉!你不能走!江彥會死的!”
林婉皺眉推開她:“
阿姨,你冷靜點,阿辰他......”
“噗通”一聲。
我媽,那個要強了一輩子的女人,直挺挺跪在了林婉麵前。
她一下又一下,把頭往堅硬的地磚上磕。
“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你救救我兒子!”
“顧辰隻是破了手,死不了!我兒子快沒命了啊!”
咚,咚,咚。
血順著我媽額頭流下,混著眼淚。
可林婉臉上沒有絲毫動容,隻剩下冰冷的厭煩。
“阿姨,你這樣隻會讓我更看不起你們。”
“你們真的太自私了,隻為自己考慮。我不僅是阿彥的妻子,還是這個醫院的醫生。”
“我要為每個病人負責!”
她推著呼吸機,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了。
我媽撕心裂肺的哭喊,成了最後的伴奏。
視線徹底陷入黑暗,窒息感將我吞沒。
就在我以為我要死了的時候,一道冷靜的聲音劈開混沌。
“病人急性心衰,立刻除顫!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推!”
一雙有力的手扶正我,冰冷的儀器貼上胸口。
強烈的電流穿過,我猛地一顫,停擺的心臟被強行拽了回來。
視野裏出現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有條不紊地指揮搶救,專業、高效。
我聽到那個陌生的醫生對我媽說:
“阿姨,您放心,是季雲舒小姐派我來的,江先生不會有事。”
那個從小跟在我身後,說要嫁給我,後來被我嫌煩送到國外的青梅。
原來,在我被全世界拋棄時,還記得拉我一把的,是她。
手術日那天,天灰蒙蒙的。
我被推著,與另一張病床並行。
病床上,林婉穿著一身幹淨的病號服,
臉上帶著近乎聖潔的光輝,正被護士簇擁著。
她溫柔握著輪椅上顧辰的手,低聲安慰:“別怕,睡一覺就好。”
顧辰滿眼依戀地看著她。
他們的病床,和我的,曾朝著同一個方向。
林婉也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掠過,帶著一絲我看得懂的,如釋重負。
在她眼裏,我這條命,大概終於要被清掃出局了。
然而,在普通外科手術區門口,推著林婉的病床停了下來。
我的,沒有停。
林婉正要被推進那扇門,疑惑地回頭。
也正是這一眼,讓她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