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沈昭寧醒來時，沈母已經被推進了太平間。

看著沈母佝僂瘦小的身體安靜地躺在那，沈昭寧紅腫的眼裏，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安靜到仿佛眼前死去的人，並不是自己的母親。

她踉蹌跪在床邊，像小時候那樣，顫抖的手握住沈母冰涼的指尖，小聲說：“媽，我們回家。”

沈昭寧帶著沈母的骨灰盒去墓園下葬時，天空正巧下起了小雨。

她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陰雨中，更顯單薄。

這時，肩頭一暖，不知道什麼時候得到消息的厲星珩站在她身邊，替她披上了外套。

他將手裏的花放到墓碑上，然後將她發冷僵硬的身體摟進懷裏。

“昭寧，我知道媽意外離世你很難受，但你還有我，還有小和，我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沈昭寧麻木無波的眼神，終於動了動。

她想要告訴他，她媽的死不是意外。

是程琬瑤假傳了他的命令調走所有醫生，她母親才會出事的。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說出來，厲星珩也不會信她。

厲星珩的懷抱很溫暖，可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融開心裏的寒霜。

她從厲星珩懷裏出來，疏離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看著沈母的遺照，聲音幹澀：“小和呢？”

厲星珩聞言有些不自在：

“小和他因為琬瑤替你受傷的事鬧脾氣，說你什麼時候和琬瑤道歉了，他才會原諒你，才會過來祭拜媽。”

“他還小，不懂事，要是你在意，我現在就讓人帶他……”

可沈昭寧隻是平靜地搖頭：“不用了。”

他來不來和自己都沒有關係，因為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他的媽媽。

再也不是誰的妻子。

所以都不重要了。

或許是她現在的樣子太過難看，厲星珩的聲音都忍不住放輕了些。

“好了昭寧，我送你回去，別感冒了。”

沈昭寧最後看了沈母一眼，才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正準備上車，厲星珩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手機後，再次看向她時帶上了一絲愧疚。

“老婆，醫院那邊傳來消息，琬瑤的腿又出了問題，抱歉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但我和你保證，等我處理好那邊的事我就……”

“你去吧，沒關係。”

厲星珩這才鬆了口氣，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你在家乖乖等我。”

說著就開車離開了墓園。

沈昭寧沒有讓司機送，而是自己一個人去了民政局，拿到離婚證後，就回到家開始收拾東西。

之前她想著要帶母親一起離開，換一個更好的城市生活。

可是沒想到，離開的隻有她一個人。

等她拿著行李下樓時，正好碰上了從醫院回來的厲星珩。

看著她手裏的行李，眉頭不自覺皺起：“你要去哪？”

沈昭寧無視他的不悅下樓：“去旅遊，散心。”

厲星珩擋住了她的去路，接過她手裏的行李放到一邊。

壓下眼裏的情緒，耐心和她分析。

“我知道媽去世了你心情不好，可是你有想過要是你走了，我們的兒子該怎麼辦？你不管了嗎？”

“琬瑤還因為你躺在醫院裏，就算你要出去散心，那至少也要等她的身體恢複之後再去才合適吧。”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是不是？”

“正好琬瑤說你的廚藝好，特意拜托你做點雞湯，讓我帶過去。”

沈昭寧沒想到，他居然還說得出口這種話。

但她終究是不想再和他爭什麼，苦笑應下：“好，我做。”

厲星珩這才滿意點頭，叮囑了一句做好後就送到醫院才離開。

沈昭寧看著他的背影。

再也不會見麵了，厲星珩。

她沒去廚房，而是將那暗紅的離婚證放到桌上。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幾年的，卻依舊冰冷的家，才拖著行李打車去了機場。

“尊敬的旅客，歡迎來到國際機場……”

沈昭寧站在機場門口。

進去前，她毫不猶豫拔出手機卡，掰為兩半，沒有一絲遲疑地丟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拖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