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蒼山從解題第一步開始給高亮講，這道題當時他也沒有全作對，丟了一半的分。

兩個人正討論著，數學老師過來了，高亮看到後舉起手。

“楊老師，楊老師！有道題我不會！”

數學老師楊光，三十歲左右，一米八的大高個兒，長得賊帥，在遍地都是黑臉壯漢的東北，楊光屬於極特殊的白皮，備受女生的歡迎。

高亮這麼一叫，很多同學都回頭看過來，尤其是女生。

楊老師拿起林蒼山的本子看了看題目，邁步走向講台。

“大家看黑板，給大家講道題，很典型，屬於基礎知識的綜合題，如果高考時候卷子出現類似的題型，今天把這道題記住了，其他都不難了。”

說完，他轉身在黑板上開始寫題。

林蒼山傻了，想攔沒攔住，高亮動作太快。

老師要是問起來這題哪兒來的，咋整？

這可是他寫下來的高考題，一字不差！

可轉念一想，有老師講題也好，畢竟這道題丟了分。

隻是，其他題一定不能再漏出來了。

萬一有人說起高考遇到這道題了，也可以用碰巧或者押題準來應對。

等楊光講完題後得出結果，高亮揪巴著臉，“怎麼等於1，不等於0呢？”

林蒼山用本子敲了他腦袋一下，“你怎麼就知道0！”

“不是，你看啊，以前不管做什麼大題，大多數結果都是0，到這道題咋就變成1了呢？”

林蒼山無語，但也能理解，高亮偏科非常嚴重。

語文能及格，數學基本上40分頂天，地理、曆史總不及格。

用他的話來說，是因為世界那麼大，他就知道鬆城，曆史上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他還沒出生。

政治就有些模糊不清，成績忽高忽低，要看考試前一天他有沒有看新聞聯播。

時事題也有十分。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放學，班主任來了。

他叫洪浩，教語文的，脾氣賊拉好，每天都笑嗬嗬的。

“今天又過去了，回去好好休息，住校的，上完晚自習回宿舍別在被窩裏打手電筒。”

大家哈哈一笑，收拾東西準備放學。

高中一直都有晚自習，每天七點上到九點。

高考前三個月，學校對高三年級就不硬性規定了，想上晚自習的就來，不想上的就不來。

林蒼山背著書包跟高亮往外走。

一到家，發現門開著，爸媽回來了。

林蒼山驚喜不已，剛要推門進去就停下了，笑容也慢慢收了起來。

屋內，爸媽壓著聲音在吵架。

“......有人說看到小海了，你怎麼就不信呢？再往前麵走一點兒就行！”

“你沒看出來那人就是想看我們笑話嗎？他竟引兒的！”

“我不管，就算白跑一趟，我們也知道他不在那頭，好去別的地方找啊！”

“山子馬上就要高考，我們要是不在家，你讓他怎麼想？我們也不是隻有小海一個兒子！”

“要不是山子不小心，小海也不會丟！”

“你可拉倒吧！別讓山子聽到，他不是你兒子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門外的林蒼山心如刀割，一直一來，就隻有弟弟剛丟的那天，母親責怪自己沒有看好他，後麵就再也沒有提過，還不時怕他自責，反過來安慰說不怪他。

可這種自責，哪裏是一句“不怪你”就能消失的呢？

林蒼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一些，故意大聲說道：“媽！我回來了！”

屋內，父母的聲音戛然而止。

張桂玲紮著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花襯衣已經洗脫色，頭發紮在腦後，幾絲白發摻雜在黑發裏微微有些淩亂，比他記憶裏年輕了許多。

“放學了？”

“嗯！”林蒼山再見到母親，眼眶開始發熱鼻子發酸，趕緊低頭看向冷水杯，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啥前兒回來的？”

“下午就回來了！餓了吧？今天給你包餃子！”張桂玲給林蒼山倒了杯冷開水，坐到桌旁看著他喝，眼底滿滿的關心和打量。

林蒼山怕她看出來自己和平時有什麼不同，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爸呢？”

“下餃子呢。”母親有些心疼地看著林蒼山，“這幾天中午你都吃麵條的？就算我們不在家，你也不能對付啊，不是給你留錢了嗎？要高考了，營養要跟上！明天媽給你燉雞，在趙家屯碰到你二舅了，他給抓的。”

林蒼山看著母親消瘦的身體，心裏難受的不行，是該好好補補了。

“好啊，就當提前慶祝了！”

“這孩子！慶祝啥？”

“當然慶祝我高考順利啊！”

母親笑了，起身說：“你放書包去，馬上吃飯。”

回了房間，林蒼山泄了氣般坐在炕上。

父母看似不怪他沒看好弟弟，實際上，母親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過不去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們不想失去一個兒子後，再讓另一個兒子心裏留下陰影。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林蒼山內心的自責一點兒沒有減少，反而因為重生，不減反增。

他暗暗發誓，這輩子，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把弟弟找回來。

“山子，吃飯了！”父親林建軍的聲音傳來。

“來了！”林蒼山呼出一口氣，搓搓臉，扯出笑容走了出去，“爸！”

他終於又看到父親了。

粗糙的麵容，顯露著不符合四十歲年紀的滄桑。

他端著兩盤餃子從廚房出來，看到林蒼山，笑了。

飯桌上，父親問起學習情況，林蒼山沒有保留自己很有把握的狀態。

“別驕傲！”母親說，“等考完了再說。”

“我兒子說了有把握就是有把握，還管啥前兒說？嘿嘿......”父親很高興，“山子，我和你媽暫時不出去了，就在家裏陪著你。”

張桂玲看了他一眼，夾了個餃子給林蒼山，“多吃點兒！”

晚上吃過飯，張桂玲把林蒼山打發回房間去看書，她在廚房收拾。

林建軍拿著板凳，坐在門口修理自行車。

“建軍，兩口子回來了？小海有消息嗎？”

一個聲音傳來，讓屋內的林蒼山眉頭一皺。

“大哥來了，屋裏坐！”

“不了，我就是路過，過來問問情況！你說都找了有三年了吧？我估摸著，可能早就不在鬆城了，你們兩口子也別費那個勁兒了。”

林建軍心裏不舒服，但臉上還應付著笑著，“是啊！”

“不過，我也有事沒事的時候幫你們留意著，昨天去上麵開會，正好碰到一個老朋友，他現在可威風了，那鬆城、省裏的關係老硬了！我就想著他能不能幫忙找人......”

林蒼山眼睛頓時瞪大了，趕緊出去。

“旺財叔來了，屋裏坐唄，我給你沏茶。”

門口來人，正是林旺財，正蹲著跟林建軍說話。

他抬頭看到林蒼山，笑了，站起身，“你看看山子多懂事，幸好你還有個兒子，我還有事兒不進去了，你要是打定主意就去找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