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下班,我輕手輕腳地推開宿舍門,生怕吵醒已經熟睡的室友。
“又這麼晚回來,真當宿舍是旅館啊?”
張悅的聲音從黑暗中冷冷地傳來。
我僵在原地,手指還搭在門把上。
我低聲說,“抱歉,我在便利店打工,以後盡量小聲點。”
“誰管你打不打工,”
她翻了個身,“明天我就跟輔導員申請換宿舍,跟這種人住一起真是晦氣。”
我摸黑爬上自己的床,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了。
自從開始夜班兼職,室友們對我的態度從冷淡變成了徹底的排斥。
我的洗漱用品被扔到水池底下,晾衣架上永遠沒有我的位置。
甚至連上課時周圍的座位都會神奇地空出來。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一條未讀短信。
沈家銘:姐,明天晚上八點,東區操場後麵的小樹林。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的室友們認識。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姐”。
第二天晚上,我站在小樹林邊緣,反複整理著自己唯一一件還算體麵的白襯衫。
為了這次見麵,我特意跟便利店老板請了假,甚至花三十塊錢在學校理發店剪了劉海。
“沈秋?”
一個陌生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我轉身,看見三個男生站在那裏,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
沈家銘不在其中。
“家銘讓我來接你,”
為首的男生說,”他在廁所那邊等你。”
我隱約覺得不對勁,但還是跟著他們走向了操場旁邊的公共廁所。
剛走到門口,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拽住我的頭發,粗暴地把我拖進了女廁隔間。
“放開我!”
我掙紮著,指甲劃過那人的手臂。
回應我的是一桶冰涼的紅色油漆。
從頭頂澆下,刺鼻的氣味瞬間充滿了我的鼻腔。
油漆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
我踉蹌著後退,撞在隔間門上,耳邊爆發出一陣哄笑。
“家銘,你這招太絕了。”
我透過紅色的視線,看見沈家銘靠在洗手池邊,舉著手機錄像,嘴角掛著笑。
“都錄下來了嗎?”
他問旁邊的男生,“晚凝肯定愛看這個。”
我嘶啞地喊出他的名字,“沈家銘,我是你姐。”
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我都說了這個傻妞暗戀我,”
他對著聞聲而來的圍觀人群說,“從A市追到學校,死纏爛打。今天非得給她點教訓。”
“我沒有......”
隔間門在我麵前狠狠關上,外麵傳來鐵鏈纏繞門把手的聲音。
“好好反省吧,癡女。”
沈家銘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在滿是油漆味的隔間裏站了一整夜。
淩晨五點多,清潔工阿姨發現了我。
“哎喲,造孽啊!”
她手忙腳亂地幫我解開鐵鏈,“誰幹的這種事?”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
回到宿舍的路上,我收到了沈家銘發來的照片。
是我被油漆澆透的狼狽樣子,配文:“再敢靠近我,下次更精彩。”
我站在宿舍樓下,突然笑了,笑得渾身發抖。
淩晨三點,我開始發高燒。
眼前一陣陣發黑,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疼。
我蜷縮在床上,身上蓋著兩層被子還是冷得發抖。
室友們早就搬走了,空蕩蕩的宿舍裏隻有我粗重的呼吸聲。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掙紮著摸到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2個未接來電刺進眼睛。
我的手指顫抖著回撥,電話幾乎立刻被接通。
“沈秋,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接我電話?”
母親尖銳的聲音炸響在耳邊,“家銘說你當眾罵他?你怎麼敢?”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裝什麼啞巴?”
母親的聲音越來越高,“你弟弟哭了一晚上,從小到大你就見不得他好是不是?”
“油漆......”
我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什麼油漆?”
母親頓了一下,隨即更加憤怒,“你別轉移話題,家銘都跟我說了,你跑到他朋友麵前胡說八道,害他丟盡了臉。”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的聲音:“把電話給我。”
父親的聲音冰冷得像在訓斥下屬,“沈秋,如果家銘先出生,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你,你最好記住自己的位置。”
我死死攥著被角,指甲陷進掌心。
母親搶回電話,“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對家銘唯命是從。”
“再讓我知道你惹他不高興,你就別想從家裏拿到一分錢。”
我突然笑了。
“笑什麼?瘋了嗎?”
母親厲聲道。
“早就......”
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沒拿過你們的錢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白眼狼!”
母親突然尖叫起來,“我們養你這麼大......”
我掛斷了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刪除聯係人。
父親,母親,沈家銘......
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