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真相,依然讓我心如刀絞。
八年前,在生死關頭徘徊的痛苦記憶猶新。
因為小時候發高燒的遺留問題,我在十二歲時突發免疫疾病,急需手術治療。
我還記得,姥姥前腳賣完了糧食,錢還沒捂熱乎。
聽說我進醫院,她連忙帶上錢,找了車,進了醫院後,她直接跪在醫生麵前。
用她那手絹細心包裹著的一萬血汗錢,求醫生救活我。
“俺就梨梨一個孫女,你們可得治好她啊!”
“隻要你們救活她,我砸鍋賣鐵賣房子,也得報答你們的!”
不多時,親戚把姥姥扶起來。
“老姨,梨梨的手術要十多萬呢!你就算把房子賣了也不夠啊。你還是趕緊找孩子爹媽吧。”
我姥姥一聽,當即眼睛亮了。
她打電話給我爸媽,好話壞話都說盡了。
但最終,換來的是他們一人一句沒錢。
姥姥當場暈倒。
後來,我還是靠好心人捐款,搶回了這條命。
自那以後,姥姥就和爸媽結下了梁子。
但我畢竟還是個孩子。
我勸慰自己,爸爸媽媽是有苦衷的。
他們在外麵勞累奔波,頭發上都抽出了青絲。
我應該懂事一點,不給他們添麻煩。
手術成功後,我盼啊,念啊。
癡癡等著他們來看我一眼。
但是,沒有。
就在我欺騙自己,他們太忙了沒空來看我時。
殊不知,他們已經迎來了兩個嶄新的小生命。
正一家四口和樂團圓呢。
我怎麼不算是,最多餘的那個呢?
這一刻,我想哭,我想鬧。
想問問清楚,他們究竟為什麼這樣對我。
但腦海中漸漸浮現的姥姥蒼老的臉,讓我硬生生按下了情緒。
在撕破臉之前,我得要錢。
螞蟻肉再小,也是肉。
四百塊錢,能讓姥姥少在地裏受苦半個月呢。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
開學第二個月,我爸媽就找不見人了。
我餓著肚子,等他們給我打第一周的生活費,卻怎麼等都等不來。
無奈之下,我給他們分別打去電話。
媽媽先接通了。
聽說我是來要生活費的,她不耐煩地咂了一下嘴。
“你上個月的錢一分沒剩?算了,我先給你五塊錢午飯解決了。”
就這樣,我懷著負罪感吃飽了午飯。
可眼看著晚飯沒著落,我猶豫著給爸爸打去電話。
然而我開口以後,爸爸唉聲歎氣地說:
“你能不能懂點事,我工人的工資還沒著落呢,餓一頓能死嗎?”
隨後,電話那邊便傳來冰冷的忙音。
我嚼著手上的饅頭,看著桌上最便宜的鹹菜。
整個人像墜進了冰窖。
因為我早就聽見了。
他們在車上說,下個月要給大寶二寶,辦生日宴的事情。
“大寶二寶上的可是國際小學,要維護同學關係,這生日宴就得往大了辦。”
其實,他們不想給我錢。
我也能接受的。
但為什麼,偏偏還要一邊騙我,一邊把我應得的東西的昧起來呢。
那可是姥姥求著他們,給我爭取來的生活費啊。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就著鹹鹹的淚水,把幹澀的饅頭往肚裏咽。
不給錢,好。
那我自己賺。
晚上,我開通了一個抖音賬號。
第二天,發布了第一條視頻。
“挑戰大學生生活費一天十三塊錢——第一天打卡。”
這條視頻,我特意屏蔽了姥姥。
因為十三塊錢,真的很難生活。
早飯,兩塊錢的雞蛋餅。
午飯,五塊錢的素菜加米飯。
晚飯,一塊五的蘋果。
評論區有人問我,明明還剩下六塊錢,晚飯怎麼不吃好點?
我愣了愣,說:“我要攢起來買衛生巾。”
評論區一片沉默。
結果正是這條回複,讓我的視頻一夜爆火。
那天,我收到了姥姥發來的語音。
性情剛烈的姥姥,語調裏是藏不住的哽咽。
“妮兒,你怎麼這麼傻。”
“吃不飽找姥姥要錢啊,姥姥錢多的是!”
我故作輕鬆地調侃她:“您的錢得留著養老不是。”
“而且我這不是火了嗎?火了就有人找我打廣告,我就有錢賺。”
“等賺了大錢,我帶你去看北京旅遊!”
可不知為何,姥姥哭得更厲害了。
她說:“姥不想去北京。姥想看你平安健康的長大。”
我怔了怔。
眼前漫起薄薄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