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那張彎月黑臉上,眉頭罕見地擰緊。
我媽以為他被說動,不禁得逞的狂笑。
她看著我,嘴角咧到了耳下,期待著我被挫骨揚灰。
我也開始笑了。
先是喉嚨裏壓抑的輕顫,然後笑聲越來越大。
笑聲在這死寂的大堂裏回蕩。
“還命?”
我止住笑。
“好啊。”
我當著所有鬼神的麵,抬手抓住我魂體的官袍。
布帛撕裂,同時撕開了我的魂體。
右腹部,一道猙獰的疤痕烙印其上,而疤痕中央,是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
洞裏沒有血肉,隻有代表著魂體缺失的稀薄陰氣。
我指著那個洞。
“爸,媽,你們忘了嗎?”
“林光輝十八歲,急性腎衰竭,要換腎。”
他們臉色開始慌張。
我爸想開口,卻被判官封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繼續陳述。
“醫院裏,你們配型都失敗了。”
“然後,你們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求我。”
記得你們是這樣說的。
“林婉,你救救弟弟!他是我們家唯一的根啊!”
“隻要你救他,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
“我相信了你們。”
“於是,我躺上手術台,把我的一顆腎,給了你們的寶貝兒子。”
我指了指縮在後麵的林光輝。
“林光輝,摸摸你的右腰,那裏有我的一顆腎。你用著我的器官,流著我的血。”
“我給了你一次命。”
我的手又指向那對嚇得不成人形的父母。
“而你們。”
“在我手術後最虛弱時,拿走朋友送我的所有營養品,因為你們的寶貝兒子想吃!”
“我傷口發炎,高燒到快四十度,你們罵我嬌氣,讓我繼續去打三份工,因為弟弟需要錢補身體!”
“你們用我賣腎換來的健康,榨幹我每一分血肉!”
“你們還要用我的其他器官,去換你兒子的美好未來,現在,也有臉站在這,讓我還你們的命?”
“這一條命,我早就還了!”
“用我健康的身體,用我丟掉的半條命,還了你們的生養之恩!”
“剩下的半條命,我想活著,為自己活著,你們不準,那我就拉著你們同歸於盡,這叫兩清!”
我轉向高台,魂體上的空洞散發著微光。
“閻王大人!父母給我的命,請問我還清了沒?”
閻王震撼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