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看著我,第二次從牙縫裏擠出“倒貼”兩個字。
“周宜,你不要無理取鬧。”
“當初是你非要倒貼上來的,現在又拿離婚要挾我?”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緩緩收緊,疼得我無法呼吸。
倒貼。這個詞像一把刀,紮進了我八年的青春裏。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A大設計係最高嶺的那朵花,被陸衍摘走了。
他們不知道,是我主動彎下腰,讓他摘的。
我追的他,在他埋頭畫圖的日日夜夜,給他送飯的是我。
在他為了一個項目熬得雙眼通紅時,陪著他通宵查資料的是我。
他胃不好,我學著煲湯。
他住宿舍,我把他的臟衣服拿回公寓,
一件件洗幹淨,熨燙平整,再疊好送回去。
他總是沉默地接受。
我以為,那是他愛我的方式。
我以為,我的付出,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我天真地以為,他接受我,就是愛我。
於是,我心甘情願地在他身後跟了八年。
畢業,創業,結婚。
我把我的全世界,都捧到了他的麵前。
他甚至不知道,當初那筆讓他免於退學,
順利讀完大學四年的匿名資助,也是我求著我爸出的。
我捂住了胸口,那裏的疼痛尖銳而清晰。
我看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眉眼間寫滿不耐煩的男人,隻覺得無比陌生。
那條新聞還明晃晃地掛在財經版麵上,標題刺眼得像一把刀。
新銳設計師陸衍豪擲百萬,買下“維納斯的眼淚”贈予紅顏知己林薇薇的那條項鏈,
我曾在櫥窗前駐足過無數次。
我甚至跟他說過,等我三十歲生日,就買下它,作為犒勞自己的禮物。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他說,太貴了,不值當。
轉頭,他就把它掛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脖子上。
最開始,我甚至還自欺欺人,以為是公司為了宣傳搞的商業炒作。
直到我點開他的朋友圈,那張照片幾乎灼傷了我的眼睛。
林薇薇戴著“維納斯的眼淚”,笑得溫婉動人。
陸衍的配文是:“終於為你圓夢。”
我的夢呢?我的夢,在他眼裏,一文不值。
我給了他整整一周的時間,
我想聽他一個解釋。
他卻直接飛去了鄰市出差,一個電話,一條信息都沒有。
他用最傷人的冷暴力,試圖將這件事翻篇。
他大概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周宜。
以為我的感情,跟那些被他撬走的客戶一樣,
隻要他稍微給點好處,等我氣頭一過,就又會搖著尾巴回到他身邊,繼續為他鞍前馬後。
我爸媽從小就告訴我,我們周家的大小姐,什麼都可以缺,唯獨不能沒有尊嚴。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哽咽,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這樣的處理結果,我接受不了,也不滿意。”
陸衍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那雙我曾迷戀不已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厭棄。
“周宜,你到底想怎麼樣?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才甘心嗎?”
“我不認為過去的事會影響我們現在的感情。”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裏滿是施舍般的傲慢。
“我承認我和薇薇走得近了點,但她是我恩人!”
“當年要不是她,我連大學都畢不了業!我報答她有什麼錯?”
“我們結婚後,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是啊,他對我“好”得無話可說。
婚後,他確實記得我的每一個生日,會提前訂好我喜歡的蛋糕。
我加班到深夜,他會開車來接我。
我偶爾感冒發燒,他也會皺著眉給我買藥,監督我吃下去。
聽起來,他完美得像個無可挑剔的丈夫,對吧?
可如果這一切的出發點,都隻是為了維持一個“賢惠妻子”的正常運轉呢?
如果他做的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他需要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一個能讓他安心在外打拚的“工具”呢?
他所有的浪漫,都給了林薇薇的朋友圈。
他所有的愧疚,都化作了那條百萬項鏈。
而留給我的,隻有程序化的關心,和模板化的“好”。
這份愛,廉價得像個笑話。
而我,就是那個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