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許誠那句“瞞不過你”像是一句認輸,卻又更像一句開啟更深秘密的鑰匙。
他臉上的震驚和疲憊還未褪去,但一種破罐破摔般的決絕又浮了上來。
我沒打算放過他。
這冰冷的推理一旦開始,猜忌就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瞞不過我什麼?你們到底在計劃什麼?沈冰要離婚,是不是也和這個有關?你們是不是——”
“陸沉!”
段許誠猛地打斷我,聲音帶著一種疲倦。
他身體前傾,雙手按在桌子上,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我:
“看著我!別管那些狗屁陰謀!我隻問你一句——剛才!就在我剛才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你的腦袋裏!到底有沒有看見點什麼?!想起點什麼?回答我!”
他的逼問猛烈、直接,讓我活躍的思維一下怔住......
被他這麼一吼,那些被推理暫時壓製下去的碎片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再次湧了上來,而且更加清晰、更加洶湧。
它們不再是模糊的碎片。
是35歲的沈冰,抱著一個繈褓,在公園這條路上對我溫柔地笑。
是40歲的我,在糖水店這裏,不是吵架,而是把一杯溫熱的楊枝甘露推到正在生悶氣的她麵前,無奈又寵溺地說:
“隻能喝三分之一,剩下的明遠喝。”
是50歲的段許誠,頭發還沒這麼白,攙扶著另一個腳步虛浮的我,在這條路上慢慢走,嘴裏罵罵咧咧:
“走不動也得走!醫生說了要複健!”
是更晚些的時候,沈冰坐在燈光下,戴著眼鏡,一遍遍極其耐心地對一個眼神茫然的我重複:
“老陸,我是沈冰,這是我們家。你看,這是我們的結婚照。”而那照片上的我們,早已不再年輕!
還有無數次醒來,麵對鏡中陌生的蒼老麵孔時的驚恐,以及段許誠或兒子一次次重複那句:“哥們兒、爸,你今年63歲了......”
無數個碎片,無數個瞬間,不同年齡段的“我”和“他們”......它們不再是模糊的閃回,而是帶著近乎殘酷的清晰度,撞擊著我的神經!
我的大腦像被這些突如其來的信息撐得要爆炸,
“看......看見了......好多......你......沈冰......還有我......不一樣的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到段許誠緊緊盯著我的反應,看到我痛苦掙紮,看到我終於承認“看見”了,他眼中猛地爆發出一種光芒,但那光芒裏又帶著深切的心疼。
他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口一直繃著的氣終於泄了。
他不再強硬,身體鬆弛下來,靠回椅背,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緩緩開口:
“因為......若按你的說法,老陸,你不是穿越了一次。”
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最準確的用詞,目光投向窗外,又看回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你是每隔一段時間,‘更年輕的你’就會魂穿過來。”
“45歲,40歲,35歲,30歲,25歲......一直到你記憶最深處,覺得一切都還美好的19歲。”
“每一次‘醒來’,你都以為自己是剛剛從‘昨天’過來。而我們,必須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告訴你這個殘酷的‘天方夜譚’。”
“今天,輪到的,是19歲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