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江晚悠結婚五十年,是人人羨慕的模範夫妻。
金婚紀念日那天,卻發生了地震。
坍塌的房梁砸下來,她毫不猶豫的衝過來將我護在身下。
搜救隊發現我們時。
她渾身血肉模糊,身體早已沒有了溫度。
而我竟被她嬌小的身體護的嚴嚴實實,隻有胳膊上的一點擦傷。
所有人都潸然淚下,為她對我的愛所動容。
卻無人知道,
在她隻剩最後一口氣時,手裏緊握著那條未送出的項鏈。
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沈經年,下輩子別選我了。”
而另一句是:
“清遠,我終於能來找你了。”
我將結婚戒指摘下,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回到了爸爸逼我娶南城那個瞎子的那天。
他憤怒的盯著我:
“你非要搶你弟弟喜歡的人嗎?”
陸清遠站在一邊眼角濕潤:
“哥,我和晚悠是真心相愛的。”
聽著他的話,我笑了。
我將手上江家隻傳給女婿的手鐲緩緩摘下,遞給陸清遠:
“三天後的婚禮,你娶江晚悠。”
“我娶慕音。”
江晚悠,如你所願,這次我不選你了。
......
1.
“哥,你真的願意把晚悠讓給我,娶那個瞎子嗎?”
他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的將那個鐲子戴在手上。
爸爸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經年,你不會又耍什麼花樣吧?”
陸清遠腕上的玉鐲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我眼睛酸澀,衝他們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會後悔的。”
“隻有一個要求,不要讓江晚悠提前知道。”
陸清遠和爸爸高興的答應,而我轉身回了屋。
就當我最後送她一個驚喜吧。
三天後,我就會徹底離開這裏。
而江晚悠終於可以如願了。
屋內到處都是江晚悠這些年送我的東西。
八歲生日,她畫了一副我們兩手牽手的畫。
十五歲我出車禍,她不眠不休折了9999顆星星,每一顆都寫著對我的祝福。
......
還有二十一歲畢業時,她送我的玉鐲,代表著我們的婚約。
現在已經在她最愛的人手上了。
我把東西一件件放到紙箱,連著這些記憶一起封存。
扔到了別墅外的垃圾箱裏。
回來時,我在院子裏看見了江晚悠的身影。
想到前世她拚死護住我的樣子,我鼻子有些酸。
江晚悠望著陸清遠臥室的方向,呆呆地站著。
我靠近時發現她一身酒味,眼角還泛著紅。
想到一些事情,是時候告訴她了。
“對不起,當年是我騙了你。”
“江晚悠,其實陸清遠是喜歡你的。”
我是江家少爺,她是沈家千金,門當戶對,早早就定下了婚約。
直到爸爸接回了陸清遠,他初戀的孩子。
和向來任性的我不一樣,他乖巧懂事,所有人都喜歡他。
沈長山把對初戀的愧疚都彌補給了陸清遠,認他做了義子。
江晚悠也被他吸引,甚至動了解除婚約的念頭。
一次家宴結束後,我看出江晚悠想提婚約的事。
我給她播放了一段錄音,是我剪輯過的。
“我不喜歡晚悠這樣強勢的女孩。”
她臉色慘白,再沒說其他的。
而這一次,我放出了那段完整的錄音:
“我不喜歡強勢的女孩,可如果是晚悠,我就喜歡。”
江晚悠顫抖著接過手機,淚水盈滿眼眶。
一共八秒的語音,她聽了足足有100遍。
看著她的樣子,我感覺胸口悶的發疼。
我們結婚五十年,她對我一點耐心都沒有,很少聽我把話說完。
可現在,陸清遠的話她卻一遍遍的聽。
原來她的耐心是分人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聲音嘶啞:
“都怪我前世知道的太晚了,什麼都阻止不了。”
突然她揪住我的衣領,眼裏帶著一絲恨意:
“為什麼上輩子你要騙我!”
“要不是你,清遠也不會被迫娶了那瞎子被折磨,最終得了抑鬱症自殺!”
2.
我身子一僵,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前世她對我突然變得冷漠厭惡。
是因為知道我騙她,她恨我讓他們無法在一起。
而現在她竟也重生了。
她繼續說道:
“不枉我走遍了所有傳說靈驗的教堂、寺廟和神龕。”
“把清遠的名字寫遍了每一本功德簿,才換來這一世。”
她的眼神堅定:
“這次,我一定會拚盡一切護住他。”
前世,她總是借口有事不回家,我便悄悄跟著她。
我看見她虔誠的為陸清遠祈禱,我心像被揪住一樣疼。
後來我近乎自虐般,每一次都默默跟在身後。
看著她為他流淚,祈求,可我就是放不下。
我恨陸清遠憑什麼後來者居上,也恨江晚悠輕易變了心。
可她拚死護著我,卻想的是陸清遠時。
我釋然了。
這一次,我來成全她。
我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第二天我剛出臥室,就看見江晚悠憔悴的站在樓下。
她竟在這裏站了一整夜。
我正要下去,陸清遠出來了。
看見他,江晚悠原本暗淡的眼睛瞬間有了光。
她衝到陸清遠麵前,手不自覺覆在他的臉上:
“清遠......”
眼淚卻先一步流了下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跳慕家這個火坑的。”
“我去找沈叔叔,我去求他。”
“若他怕慕家的權勢,我江家願意承擔這個責任。”
說著她就急忙上樓,我攔住她:
“老頭是不會答應你的。”
“沈慕聯姻,沈家能最快的完成轉型......”
我話還沒說完,一個清脆的耳光就打在了我的臉上。
手上的配飾劃傷我的臉,留下一道血痕,嘴角也滲出血。
“沈經年!”
“你的眼裏隻有利益嗎!”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娶那個瞎子?為什麼一定要逼清遠?!”
“別忘了你才是沈家的兒子,這應該是你的責任!”
空氣陷入了安靜。
幾秒之後,我抬手擦掉嘴角的血。
強壓下心中的苦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好啊,那就我來娶她。”
聽見我的話,江晚悠愣了一下,心底有一絲異樣。
陸清遠委屈的聲音傳來:
“晚悠......”
江晚悠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話傷害了陸清遠。
“阿遠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清遠轉身跑了出去。
出門前,瞥了我一眼,眼神帶著怨恨。
他一向覺得在沈家是寄人籬下,被這樣點出來自然不高興。
江晚悠毫不猶豫的追了出去。
他們走後,我才感受到臉上傳來的尖銳的疼。
我靠在樓梯的牆上,臉上竟然有一滴淚滑落。
聲音輕散在空氣中:
“對我的承諾,你都忘了。”
大學時,江晚悠被混混圍住。
為了救她我被那些人踢斷了三根肋骨。
從急救室推出來的時候,江晚悠哭著抱住我:
“沈經年,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傷害了。”
可現在她留下的傷痕竟如此顯眼。
我轉身想回臥室,爸爸從書房迎麵出來。
看見我的樣子,他皺了皺眉:
“你看看你哪有一點沈家少爺的風範?”
我諷刺的看著他:
“原來我是沈家少爺啊,我以為陸清遠才是您親生兒子呢?”
沈長山麵露怒氣:
“慕家背景雄厚,你娶她有什麼不好的!”
“清遠他老實乖巧,和江家姑娘也熟,娶了她才不會受冷眼。”
我嘲諷一笑:
“爸,您說要是媽還在,看見你為了初戀的兒子,這樣算計自己的孩子。”
“她會不會後悔當年幫你創立公司?”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的惱怒,轉身進了屋。
看著臉上的傷,我不由苦笑,還好隻剩兩天了。
我隨便貼了個創可貼,就進了浴室。
出來時,卻看見江晚悠坐在床上。
3.
她的視線不自然的從我的上身移開,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給你買的藥。”
我看著她頭發上的水,她竟是冒著雨買來的藥。
我套了一件衣服在身上,給她拿了一個毛巾。
她隨意擦了擦,就開始給我上藥。
察覺到我被痛的皺眉,她輕輕吹著傷口:
“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我對上她的眼睛,緩緩說道:
“江晚悠,你這麼喜歡陸清遠?”
“那我娶慕家那個瞎子,讓他娶你怎麼樣?”
她收拾東西的手頓了一下,聲音嚴肅:
“沈經年,這樣賭氣的話不要再說了,你不會娶她的。”
“我知道你介意我關心陸清遠,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他的命。”
“他不像你,背後有沈家。”
“他什麼依靠都沒有,隻能被欺負。”
“就算我阻止不了這場婚禮,之後我也會想辦法的。”
聽著她的話,我心一陣陣的疼。
她覺得陸清遠可憐,卻忘了從我媽死後,我一直被針對冷落。
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厭惡我,對陸清遠比我好百倍千倍。
突然她拉起我的手腕:
“我給你的鐲子呢,你一向不會摘的。”
我愣了一下笑著開口:
“突然覺得它很珍貴,就收起來了。”
我轉移過話題:
“江晚悠,我明天的生日你沒忘吧?”
她愣了一下,我知道她不記得了。
畢竟在前世,她為了給陸清遠祈福,已經很久沒有陪我過生日了。
我強擠出一個微笑:
“明天陪我去遊樂園吧,好久沒去過了。”
她停頓了一下:
“好。”
遊樂園是當年她向我告白的地方,
本來我想著男孩子應該先表白,可她瞞著我準備了驚喜,還說:
“我的男孩就是要和別人不一樣。”
我想讓故事結束在開始的那個地方。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遊樂園,卻看見江晚悠和陸清遠一起出現了。
她麵露尷尬,向我解釋:
“清遠說他沒來過,我就帶他一起來了。”
我眼底酸澀,這一刻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氣氛有些尷尬。
江晚悠先開口:
“我去給你們買水,你們看看想玩什麼就先去。”
我不想和陸清遠呆在一個空間裏,直接去了最近的過山車。
我其實不喜歡這樣刺激的遊戲,但是因為江晚悠喜歡,我便也愛上了。
飛馳的速度能讓我短暫忘掉很多煩惱。
我下來時,江晚悠卻雙目猩紅的衝過來揪著我的領子。
“清遠他恐高,你為什麼還要逼他陪你玩這麼危險的?”
我看向一旁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陸清遠:
“我沒讓他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江晚悠一個巴掌再次打了過來:
“沈經年,我都說了我隻是想救他,你為什麼就是容不下他?!”
這是她第二次對我動手了,臉上未好的傷此刻變得更加紅腫。
我攥緊掌心,苦澀迅速在胸腔裏膨脹。
她不信我。
這時,陸清遠虛弱的聲音傳來:
“晚悠。”
4.
“是我不好,別怪哥哥。”
話音剛落,他便暈了過去.
江晚悠急忙跑到他身邊,扶起他就要去醫院。
臨走前憤怒的對我說:
“清遠要是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的視線被眼淚模糊。
我總覺得一個大男人哭很矯情,可是為了江晚悠卻一次次忍不住。
我在遊樂園自己呆了一整天,最後還有15分鐘到零點時。
我獨自坐上了摩天輪。
我和江晚悠的初吻就是在這裏。
我看的出她當時的緊張,卻還是故意逞強:
“沈經年,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
“這輩子我們都隻能喜歡對方。”
可現在,忘掉這一切的卻是說這話的人。
到達最高點時,零點的鐘聲響起,我輕聲說道:
“江晚悠,祝你如願。”
我疲憊的回到家,剛一開門,就被一棍子打倒。
是沈長山。
“你這個逆子,你是不是要害死清遠才甘心?”
我看見陸清遠靠在江晚悠的懷裏,一臉虛弱。
沈長山又一棍子下來:
“今天我就用家法給你長長記性。”
我咬牙開口:
“不是我。”
他卻以為我在頂嘴,又一棍子打下來,我猛的吐出一口血。
而江晚悠微微皺眉,卻什麼都沒說。
那一刻我感覺心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鹹澀海水裏,不斷下沉。
棍子一次次落下,我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終於江晚悠站起身:
“伯父,夠了。”
“明天就是婚禮了,再打他都站不起來了。”
沈長山終於停手,江晚悠將我扶起來坐在沙發上。
沈長山喘著粗氣開口:
“今天晚悠的話提醒我了,清遠去慕家不能沒有底氣。”
“我決定把你在公司的股份給清遠一半。”
我震驚的抬頭,江晚悠竟然想著用我的股份去給陸清遠撐腰。
而沈長山明明知道我才是那個要去慕家的人,卻還是故意同意。
我憤怒的說: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他沒有資格拿!”
陸清遠又是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
“沈叔叔,哥哥說的對,我不是沈家人,沒這個資格。”
他越說越委屈,眼淚又要掉。
可我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算計和冷漠。
沈長山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
“我是沈氏董事長,我說給你就給你,清遠,別怕。”
真是父慈子孝的好畫麵。
想到媽媽未公布的遺囑,我看著沈長山:
“希望你不要後悔。”
他卻滿不在意。
“明天就要結婚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我冷眼看著他,起身時江晚悠想扶我卻被我躲開。
她看著落空的手愣了一下,不自覺歎了口氣。
婚禮當天。
江晚悠蓋著蓋頭,鬆開陸清遠的手:
“經年你等等我,我去送一下清遠。”
陸清遠來不及說話她已經跑到我這邊。
新娘不能提前摘蓋頭,所以她看不到我的樣子。
想起前世她穿婚紗的樣子,我眼眶有些濕潤。
她在我的手中塞了一個盒子,我打開是她前世想要送給陸清遠的那條項鏈。
“清遠,你別怕,我很快就會接你回來。”
“你一定要等我,千萬不要想不開。”
她一遍遍囑咐:
“清遠,一定要等我!”
“我不會拋下你的!”
我最後給了她一個擁抱,將那個項鏈悄悄遞給她身後提裙擺的人。
無聲說道:
“別告訴她。”
然後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車子啟動,我看著越來越遠的江晚悠:
“結束了。”
熟悉的擁抱讓她愣在原地。
下一秒,她抬手掀開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