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無形的線牽著,也身不由己地跟著宋暖晴下樓。
兩人剛坐進車裏,宋暖晴就抓著許維生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江錦瑞,讓他把事情扛下來,大不了......大不了我再給他加點錢。”
“暖晴,其實不用......”
許維生的表情頓了頓,語氣卻帶著刻意的委屈:
“我不怕坐牢,也不怕賠錢。唯一擔心的就是我進去了,沒人照顧你......”
“說什麼傻話。當年你家裏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沒能護住你,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你有事。”
我飄在車後座,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而宋暖晴眼裏的溫柔是我從未見過的。
這場景多熟悉啊,生前的日子不就是這樣?
她永遠把許維生護在身後,為了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甚至不惜跪在我麵前,哭得一塌糊塗:
“錦瑞,求你了,就這一次,幫維生這一次好不好?”
“他的前途一片大好,是不能留有案底的!”
“我知道你對我好,你舍不得看我難過的,對不對?”
我看著她發紅的眼睛,心裏像被刀割。
是啊,我舍不得。
哪怕知道她心裏已經再也沒有我,哪怕知道自己可能要蹲好幾年,還是點了頭。
雖然我也很想問她,那我呢?
難道我的前途,我的清白,就可以被人隨意踐踏在腳下嗎?
可我還是選擇了緘默不言。
隻是監獄裏的日子,比我想象的地獄還要難熬。
第一天放風,就有幾個壯漢圍上來,拳頭像雨點似的砸在我身上。
他們邊打邊罵,一腳又一腳踹在我肋骨上,疼得我喘不過氣。
後來我才知道,這根本不是偶然。
每天的飯被搶走,被子被潑上尿,夜裏被人拖起來拳打腳踢......
那些獄警就像瞎了似的,永遠在“恰好”看不見的地方。
我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人樣,腦子裏幾度產生想死的念頭。
可就在這時,我總會摸到口袋裏那張江禾的照片。
是她五歲生日拍的,紮著兩個小辮子,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一刻,我突然就撐住了——
我不能死,我得出去陪她。
靠著這個念頭,我像條狗似的熬了三年。
出獄那天我連監獄的大門都沒顧上多看,匆匆忙忙就往托管所跑。
可托管所的阿姨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江先生,你怎麼才來......禾禾她......”
我衝進醫院掀開白布,看到的是女兒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小臉。
阿姨在我身後哭著說:
“醫生說隻要早點手術就沒事,可我們沒錢啊......你卡裏一分錢都沒有......”
我跪在地上,看著女兒冰冷的身體,突然就笑了。
原來她承諾的錢,從來就沒打算給。
原來我熬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等我的隻有一場空。
那天下午,我坐在太平間門口,看著太陽一點點落下去。
最後一絲光消失的時候,我好像也跟著女兒一起,徹底死了。
“爸爸?你怎麼了?”
我猛地回神,看到江禾的靈魂蹲在我腳邊,小手拉著我虛無的褲腿。
她仰著小臉,大眼睛裏滿是擔憂:“你怎麼哭了呀?”
我蹲下來,想摸摸她的頭,手卻徑直穿了過去。
靈魂怎麼會哭呢?
可那種疼,比在監獄裏的所有打加起來還要難挨。
我勉強笑了笑,聲音發顫:
“沒事,爸爸就是......想你了。”
禾禾看著我,猶豫道:
“那......媽媽也會想我嗎?禾禾怎麼覺得她不太喜歡我......”
我抬頭,看著車前排,宋暖晴正靠在許維生肩上撒嬌。
我該怎麼回答呢?
畢竟宋暖晴甚至都不知道禾禾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對禾禾的稱呼,從來都隻有“那個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