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浸濕床榻,腥臭也溢滿整個寢屋。
男人的身上血肉模糊,數道貫穿傷口,刺客明顯是下盡死手。
再看男人的氣運——漆黑陰沉,如幽潭靜默,泛著森寒死意。
雲渺渺的眼中劃過驚詫。
“命格雖貴,但氣運極差——父母雙亡,弟兄反目,與你結拜者皆殘,被你所愛者皆死,注定一生孤苦伶仃,早年就該自縊而亡,竟還活到了現在......”
她低聲呢喃間,越發難以置信。
若是她,早就一死了之,以解放所有苦痛。
“所以呢?”
男人不知何時睜眼,與她四目相對。
“天命如此,我就要順天意而去死?”
他嗓音嘶啞,卻也嘲諷冷笑。
雲渺渺這才發現,他的一隻眼泛著幽藍暗光,如雪中寒冰。
她麵不改色,為其解開衣領,“......驚歎你的堅韌罷了。”
玄色勁衣之下,傷口猙獰可怖,道道刀傷可見白骨。
雲渺渺要為男人清理傷口,一隻手卻將她緊緊攥住。
她偏頭對上男人的幽藍眼眸,“這不是毒,你大可放心。”
男人卻仍看著她,視線描摹著她的眉眼,目光越發深邃,“你......”
雲渺渺猜不透他的眼神,也不願多看。
她抽出手腕,已無耐心與其糾纏,“你若不願上藥,唯有死路一條——你要死,那是你的事,但你絕不能死在這,白白給我增添麻煩。”
處理屍體可不是一件易事。
男人這才回過神。
他幾番啟唇,最終卻是隻字不語,鬆了緊攥的手,“是我唐突了。”
雲渺渺懶得多言,為其清理傷口後,就開始上藥。
夜色漸深,熱鬧長街已逐漸寧靜,路上小雨淅瀝,唯有幾個百姓還匆匆趕路。
馬車踏過水窪,隨著一陣搖晃,林晚晴跌入陸辰風的懷裏。
她身上香氣濃烈,夾雜著酒味,一張白,皙麵容已紅如杜鵑花。
回門宴籌備了兩場。
一場在午,一場在晚。
林晚晴興高采烈,被堂妹灌了幾杯果酒,就暈乎乎不知天地何處,無奈被陸辰風送上馬車,這才啟程回府。
“辰風,隻要能嫁給你,就算作平妻入府,我也實在高興。”
她甜蜜而笑,桃花便映麵。
陸辰風心疼地擁緊她,“若非雲渺渺鬧上京城逼婚,害得陸府丟盡顏麵,就算她下跪求入門,也沒資格與你作平妻。”
陸辰風回憶雲渺渺逼婚之事,仍擰緊劍眉,厭惡深重。
他握緊了林晚晴的手,指腹摩挲過愛人的眉眼。
“晚晴,你放心,雲渺渺癲瘋成狂,惡毒詛咒,在此理由下,我必定能與她和離,你我從此便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不似八年前那般分離。”
“八年前”三字一出,林晚晴的笑容止了幾分。
她強撐著笑意,緊緊依靠陸辰風,“辰風......謝謝你。”
陸辰風揉著她的溫,軟發絲,“八年前,你既拚死救我一命,我如今對你好也是應該的。”
林晚晴依然笑著,一旁的紅指卻嵌入掌心,幾乎要鮮血淋漓。
陸辰風還想安慰,眼前卻突然一暗。
他慌了神,自腦袋深處的疼痛再次刺出,如刀刃狠厲,疼痛貫穿整個腦子。
他臉色煞白,緊緊蜷縮,四肢震顫不止。
掌心卻浮現溫暖觸感,眼前的林晚晴神情慌張,卻在模糊視線中,與一道青衣身影分離又重合。
女子笑意溫和,輕輕勾起他的手指,烏發間的金絲玉簪溫潤而耀眼。
“我等你回來——八年也好,十年也罷,我都願意等。”
“辰風......”
“你要記得回來娶我。”
......
“你…你到底是誰?”
他眼珠血絲遍布,林晚晴的臉色驟然蒼白。
她連忙叫停馬車,“快取藥來!”
春憐不敢耽擱,趕緊送來藥丸。
林晚晴接過藥丸,就要親自給陸辰風喂下。
慘白的手卻握緊她的手腕,片刻也不肯鬆。
“等…等等。”
他要認真看清楚,眼前的青衣女子究竟是誰。
雲間卻閃爍雷光,“轟隆!”
一道天雷驟然打下,將林晚晴的臉色照得更慘白。
車前的馬匹突然受驚,驚叫一聲,就高仰起馬蹄。
車夫還未回過神,就被甩到車下。
馬蹄落地,烈馬突然奮力狂奔,帶著馬車橫衝直撞。
林晚晴手中的藥丸跌落在地,她急忙去撿,腦袋卻“砰”的撞傷。
刹那間,鮮血橫流,淌滿林晚晴的桃花映麵。
“啊!”
尖叫與天雷齊響,驚擾整條長街,陸辰風這才清醒些許。
“晚晴!”
話音落地,整座馬車也撞上府門,瞬間翻倒在地。
陸府的家仆都驚得倒吸涼氣,大步衝向馬車。
“快來人——將軍受傷了!”
陸辰風一劍劈開馬車門,抱著林晚晴爬出馬車。
林晚晴的腦袋還血流不止,在驚嚇間,早已哭成淚人。
她回憶起雲渺渺的話,慌得四肢輕顫。
“辰風,雲妹妹今早還說過,讓我們一路小心,如今家馬突然發瘋,會不會是......”
她欲言又止,淚珠已如雨滾落,剩下的意思不言而明。
陸辰風壓抑著腦袋劇痛,百骸如冰刃所刺,嘴角溢出一絲血線。
他死死瞪著倚竹苑的方向,攥緊手中劍柄。
“將那毒婦給我帶來!”
......
倚竹苑間,雲渺渺正為男人合上衣領。
“明日一早,你就離開此地罷。”
男人朝她輕笑,幽藍眼中泛著戲謔,“你不是要我還人情?”
雲渺渺的溫熱指尖沾滿了血。
都是男人的。
她垂眸淨手,清冷道:“等我要你相助那時,就自有辦法尋你。”
話音落地,她也擦去指尖水珠。
身後之人卻突然靠近,傳來溫熱吐息,伴著調侃輕笑:“我若不走,你能拿我如何?”
雲渺渺冷冷轉眸,反手抽出他腰間的匕首。
“你非要糾纏,我就能殺了你。”
男人感受到下頜冷厲,反而笑得更熱烈,“你還真是......”
他話到一半,院外突然傳來急切腳步。
緊接著,就是王嬤嬤的怒斥:“將軍與夫人回府,路上人仰馬翻,你這毒婦還有心思睡懶覺?!”
雲渺渺施施然收了匕首,開門出屋。
“我早已提醒過他們,他們卻當我是惡毒詛咒,如今既已遇災,也與我毫無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