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碗長壽麵是我的遺願,但我並不確定能不能接住它。
宋野亦看我遲遲不動,眉頭又皺了起來。
“吃。”
顧時初也柔聲勸道:“快吃吧,安喬,吃點熱麵條養胃。”
我一愣:“哪裏有熱麵條養胃的說法。”
“我們沒在一起之前,野亦提過一嘴。”
“他說,他以前認識一個很會做麵的女孩子,把他的胃養得很好。還為了照顧他,把自己身體都凍傷,真是個傻姑娘。”
宋野亦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急促打斷她的話:
“那是以前了!人總要往前看,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陰溝裏!”
他一邊說,一邊生硬地將那碗麵塞進我懷裏。
這一次,沒有穿過去。
溫熱的觸感傳來,我夾起一筷子麵,眼淚毫無征兆地滾下來,砸進麵碗。
“沒出息!”宋野亦低吼,“哭什麼哭!”
“我就是沒出息!”我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他,“我前任從沒給我煮過一碗麵!我現在吃到別人未婚夫煮的麵,傷心一下不行嗎?”
宋野亦呼吸一滯,顧時初卻追問著:
“安小姐,既然你這麼愛他,當初為什麼分手呢?”
我輕輕一笑:“我太窮了,我不聰明,賺錢也太慢。”
“他拚了命地往上爬,我跟不上他了。”
顧時初皺起眉:“你前任野心太重了。”
我隻是笑著搖頭。
“不是的。”
“他剛工作的時候,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方案卻被別人偷去用了。”
“還有一次被推出去給老總擋酒,喝到胃出血,他回來抱著我哭,說再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我看著宋野亦越來越沉的臉色,平靜地說:
“他往上爬,隻是不想再被欺負了。”
“成年人的感情那有什麼對錯,隻是,不是一路了。”
是啊。
他走後,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
原來感情就像年老的飯桌,像塑料窗簾上的油垢。
哪怕我每天精心擦拭,桌子也還是會鬆動,窗簾也被太陽曬黃老化。
哪有什麼對錯。
隻是,我該被換掉了。
可宋野亦突然雙眼赤紅地看著我:
“安喬,你知道什麼?少在這裏自我感動!”
“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不跟和他一起走?”
宋野亦氣得渾身發抖,怒吼著:“社會每天都在變,你守著個破麵館能有什麼前途!”
我愣住了:
“可......我高考完爸媽就車禍走了,我是靠著勤工儉學和街坊們的接濟,才讀完的書。”
“我想做好麵,像繼續把我家的味道帶給那些幫過我的叔叔嬸嬸,這也有錯嗎?”
顧時初也厲聲嗬斥著:
“愛一個人就應該尊重她的想法,而不是強行綁她去不喜歡的路。”
宋野亦啞火了,他怔怔地看著顧時初,又看看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遠處有車燈在閃爍。
救援隊來了。
碗裏的麵,也快吃完了。
我笑著吃掉最後一口,放下碗,拉起顧時初的手:
“他脾氣是爆了點,但都是為了上進。你多擔待。”
“祝你們,百年好合。”
宋野亦聽到我的“祝福”,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大概以為我在挑釁他,剛要開口罵我,救援隊那邊就傳來一聲驚呼:
“——喂!快來!湖裏好像有個人!”
宋野亦和顧時初猛地看去。
聚光燈下,那具湖水裏打撈出來的屍體,和我的臉一模一樣。
他們倆的側臉瞬間變得雪白,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在他們身後,身體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在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