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地府的書記官，工作比較特殊，用的筆也很特殊，一般人碰不得。

上頭派我去記錄一代娛樂大亨的臨終善惡，說他功過交織，是個極難評判的大人物。

我很重視，開著專用直升機直飛洛家私人島嶼。

行至荒灘，卻見一男一女在揮手求救。

荒無人煙，出於地府KPI裏“日行一善”的條例，我降落想捎他們一程。

剛打開艙門，一個渾身潮牌的男人就直接擠了進來，將我的飛行記錄儀砸個粉碎。

“開快點，去主島別墅區，再給我開兩瓶82年的香檳。”

他身後的嫩模也跟著上來，高跟鞋一腳踹翻了我為大佬準備的引魂香。

心意瞬間被糟蹋，我氣得臉色發青：“下去，我不載你們。”

男人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你一個開破飛機的，敢拒載？

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在全亞洲的空域禁飛！”

嫩模也笑得花枝亂顫：“你知道他是誰嗎？娛樂帝國太子爺洛雲帆！

他肯屈尊坐你的飛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很為難。

航空管製我不清楚，但我是混地府編製的，本來就不該和活人產生過多交集。

1.

我壓下翻湧的怒火，盡量保持職業素養。

“我此行是受某位大佬之邀，有公務在身。”

洛雲帆聞言，臉上的輕蔑更加明顯。

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裏寫滿了不屑。

“公務？就你？”他冷笑一聲。

“我看你就是個偷拍的狗仔，想混進去拍點黑料賣錢吧？”

我的耐心徹底耗盡：“下去！”

“你敢趕我？”洛雲帆的聲音陡然拔高。

“我告訴你，要麼立刻起飛，要麼我讓人把你這破直升機拆成零件！”

話音剛落，後座的嫩模已經開始翻找我的隨身物品。

她拿起我為洛老精心準備的靜心安神符紙，隨手就撕了個粉碎。

“住手！”我厲聲喝止。

嫩模根本不理會，反而變本加厲。

她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符紙碎片。

“還搞封建迷信呢，真是個神經病。”

符紙在她手中燃燒，散發出詭異的氣味。

機艙內瞬間彌漫著一股陰冷的氣息，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

那些符紙是我師傅親手繪製的，專門用來安撫即將離世之人的魂魄。

現在被這樣褻瀆，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再次要求他們下機。

洛雲帆直接搶過了操控杆。

“跟我同歸於盡？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金貴，還是我的命金貴！”

他粗暴地操作著飛機，機身劇烈顛簸。

我死死抓住座椅，心中第一次對活人升起了殺意。

可是任務要緊。

洛老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在這裏跟他糾纏。

我咬著牙，被迫妥協：“好，我開飛機。”

洛雲帆這才鬆開操控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才像話嘛。”

我啟動直升機，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脫身。

2.

直升機升空後，洛雲帆和那個嫩模就徹底放飛了自我。

他們直接把我當成了專職駕駛員，開始在駕駛艙裏狂歡。

洛雲帆撕開香檳，泡沫四濺，濺了我一臉。

“小心點！這是精密儀器！”我用袖子擦臉，聲音有些急躁。

嫩模咯咯笑著，故意把香檳往儀表盤上倒：“哎呀，緊張什麼？不就是幾個破按鈕嗎？”

她踩著高跟鞋，在狹小的駕駛艙裏扭來扭去，香檳灑得到處都是。

“夠了！”我轉頭瞪她，“坐好！”

嫩模不但沒坐好，反而端起半瓶香檳，直接潑在了我臉上。

“切，這破飛機的內飾，還沒我一個包值錢呢。”她指著我的座椅套，滿臉嫌棄。

“你看這土得掉渣的顏色，我都不好意思坐。”

洛雲帆哈哈大笑：“寶貝說得對，這破機艙確實配不上你的身份。”

我緊握操控杆，努力控製情緒。

就在這時，洛雲帆的目光落在了我腳邊的公文包上。

那是師傅特製的牛皮包，裏麵裝著我的工作文件和勾魂筆。

“這包倒是挺高級的。”他伸手就要去抓。

“不許碰！”我厲聲喝止，“那是絕密文件！”

我的反應太激烈了。

洛雲帆的眼神就像貓看到了老鼠。

“絕密？”他舔舔嘴唇，“有意思。寶貝，按住她。”

嫩模立刻從後麵死死抱住我的肩膀，我想掙紮，但她力氣出奇的大。

洛雲帆輕鬆奪走了公文包，迫不及待地翻找起來。

“不要！”我拚命掙紮。

他掏出我的工作證，看到上麵的字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爆發出刺耳的狂笑。

“地府特派書記官——韓書影？”

他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是什麼CIA呢，原來是個神經病！”

嫩模也湊過來看，笑得花枝亂顫：“天哪！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鬼差呢！

這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洛雲帆掏出手機，對著我的臉和工作證瘋狂拍照。

“這得發朋友圈讓大家樂一樂。”他一邊拍一邊說。

“標題就叫'我遇到了一個自稱地府工作人員的瘋子'。”

“刪掉！”我掙紮得更厲害，“刪掉那些照片！”

“洛雲帆把手機舉高，“我還要發到wb上，讓全網都看看你這個笑話。

韓書影是吧？等著社死吧你！”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地府工作人員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在陽間。

一旦被網絡傳播，後果不堪設想。

3.

洛雲帆繼續在包裏翻找，當他看到那支古樸的勾魂筆時，眼神瞬間被吸引了。

“這是什麼？”他一把搶了過去，“看起來挺特別的。”

我臉色劇變，整個人都在顫抖：“放下！快放下！

那支筆你絕對不能碰，後果你承擔不起！”

“承擔不起？”洛雲帆把筆舉在手裏，上下打量著，“就這破玩意兒？”

我的緊張和警告在他看來就是裝神弄鬼，反而更激起了他的玩心。

“你不會想告訴我，這支筆能勾魂吧？”

他輕佻地在嫩模的手臂上比劃著，眼神裏滿是譏諷，“還是說，它能殺人？”

“不要！”我拚命掙紮，聲音已經帶著哭腔，“求你了！不要碰它！”

嫩模看著我的驚恐，笑得更加開心：“哎呀，真的被嚇到了呢。”

她故意伸出白嫩的手臂，朝洛雲帆撒嬌：“來呀，用這支'勾魂筆'畫畫我嘛。”

“好啊。”洛雲帆眼中閃過惡毒的光芒，“我倒要看看，這破筆到底有什麼神奇的。”

我眼睜睜看著他舉起筆，筆尖對準了嫩模光潔的手臂。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洛雲帆真的用筆尖，在嫩模手臂上輕輕劃下了一道。

瞬間，整個機艙內的溫度驟降。

嫩模臉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住了，眼神從嘲弄變成困惑，然後是恐懼。

被筆劃過的地方，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

先是顏色變深，然後迅速變黑，血肉枯萎凹陷，生機在瘋狂流失。

“啊——”嫩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尖叫。

她的皮膚迅速幹癟，眼珠凹陷，頭發變得枯黃。

幾秒鐘內，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我們麵前變成了一具蜷縮的幹屍。

洛雲帆嚇得魂飛魄散，手一鬆，勾魂筆掉在地上。

他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如紙，驚恐地看向我：“是你！是你搞的鬼！”

就在此時，遠方主島別墅的上空，一道黑氣衝天而起，遮天蔽日。

我癱軟在座椅上，絕望地閉上眼睛：“完了......洛老的魂魄......”

勾魂筆被濫用，記錄儀式未啟，陽壽未盡就被強行撕扯。

4.

洛雲帆的保鏢聽到動靜，踢開艙門衝了進來。

看到那具蜷縮的幹屍，幾個彪形大漢當場嚇得臉色慘白。

“少爺！”

洛雲帆瞬間回過神來，指著我厲聲下令：“抓住這個妖女！是她殺了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兩個保鏢就衝上來，粗暴地將我按在地上。

膝蓋重重壓住我的脊背，手臂被死死扭在身後。

“我沒有......”

“閉嘴！”洛雲帆一腳踢在我肋骨上，劇痛讓我差點暈過去。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勾魂筆，眼神裏既有恐懼，更多的卻是一種貪婪。

“這支筆......真的能殺人？”

我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那不是普通的筆，你不懂......”

“我不懂？”洛雲帆冷笑，“我隻看到你用這支破筆，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幹屍。”

他蹲下來，用筆尖抵住我的臉頰：“告訴我，這東西怎麼用？解藥在哪裏？”

“沒有解藥。”我閉上眼睛，聲音沙啞。

“你親手斷送了你父親輪回的路，也為自己招來了滔天業力。”

洛雲帆臉色驟變：“你在詛咒我？”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話音剛落，一個扳手狠狠砸向我的右手腕。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右手腕軟綿綿地垂著，完全失去了知覺。

“還敢嘴硬！”洛雲帆舉起沾血的扳手，“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保鏢死死按住我，讓我動彈不得。

我能感覺到溫熱的鮮血從手腕傷口涓涓流出，染紅了地麵。

這是我的寫字手。

作為書記官最重要的手。

“少爺，她好像真的暈過去了。”

5.

洛雲帆踢了踢我的肩膀：“搜她的身。”

保鏢粗暴地翻找著我的衣物，從內袋裏掏出了師傅的名片。

洛雲帆接過來一看，瞬間爆發出更加尖銳的笑聲。

“酆都城東區判官？哈哈哈哈！”

他把名片舉高，對著幾個保鏢炫耀：“你們看看，這瘋子還有個瘋子師傅！”

“少爺，要不要查查她的底細？”

“查！必須查！”

“我倒要看看，這個神經病到底什麼來頭。”

十分鐘後，手機裏傳來手下的彙報聲。

洛雲帆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從好奇變成了無語。

“韓書影，二十八歲，無業，曾因聲稱能與亡靈溝通被家人送進精神療養院。”

洛雲帆念著調查結果。

“住院三個月，出院後仍有妄想症傾向。”

我閉上眼睛，心臟疼得快要停止跳動。

“還有呢，”洛雲帆蹲下來，用名片拍打著我的臉頰。

“她還曾經在街頭給人算命，被城管驅趕過十幾次。

嘖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啊。”

幾個保鏢也跟著笑起來。

“瘋子！”洛雲帆一腳踩在我的胸口上，“你這種垃圾，也敢在我麵前裝神弄鬼？”

疼痛從胸口蔓延到全身，但我的眼神卻越來越冷。

那些過往，那些不被理解的日子，那些被當作瘋子的屈辱，此刻全部湧上心頭。

洛雲帆以為徹底擊垮了我，得意地蹲下來，用勾魂筆拍著我的臉。

“現在，告訴我怎麼控製這支筆，怎麼解決島上的麻煩，我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我緩緩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你確定你能承受後果？”

“還敢威脅我？”洛雲帆冷笑，“一個從瘋人院出來的騙子，還想翻什麼浪花？”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

遠處傳來低沉的嗚咽聲，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

幾個保鏢臉色開始發白，其中一個突然指著空中大叫：“少爺！你看那裏！有人！有個老頭在飛！”

洛雲帆猛地轉頭，什麼都沒看到，回過頭來狠狠瞪著那個保鏢：“你瘋了？”

“真的有！”另一個保鏢也開始顫抖，“他在笑！他在朝我們招手！”

島嶼上空的黑霧越來越濃，怨氣如潮水般湧來。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被勾魂筆意外牽引出來的亡魂正在聚集，而洛老的怨念已經達到了臨界點。

“告訴我！”洛雲帆抓住我的頭發，強迫我抬起頭，“到底怎麼回事！”

我看著他驚恐的臉，唇角終於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現在害怕了？晚了。”

“你胡說什麼！”

“你的父親已經變成厲鬼，整座島都被怨氣包圍。”

“不出一個小時，這裏的每個活人都會死。包括你。”

6.

洛雲帆徹底失去了耐心。

“不說是吧？”他抄起扳手，惡狠狠地盯著我，“我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我先敲碎你的十根手指，再敲你的腳趾，然後是肋骨，最後是頭骨。”

他舉起扳手，對準我的左手食指。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殘忍和興奮，這個畜生正在享受折磨我的過程。

“等等！”我急忙開口。

洛雲帆停下動作，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現在知道怕了？”

我看著天空中翻滾的黑雲，心中湧起絕望。

拖下去隻會讓事態更加惡化，我必須想辦法聯係上師傅。

“我說。”我咬緊牙關，“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還敢提條件？”洛雲帆一腳踢在我的腹部，劇痛讓我蜷縮成一團。

“你想要我幫你解決麻煩，就必須聽我的。”我忍著痛說道。

洛雲帆眯起眼睛：“什麼條件？”

“放開我，讓我自己走。”

他冷笑一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我閉上眼睛，為了不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我隻能先妥協。

“求你了。”我低下頭，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麵。

保鏢們發出嘲諷的笑聲。

“喲，還會磕頭求饒呢。”

“剛才不是挺硬氣的嗎？”

洛雲帆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早這樣不就完了？非要吃苦頭才知道求饒。”

我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夠了！”洛雲帆一把抓住我的頭發，強迫我抬起頭，“現在帶我去見我爸，讓他恢複正常。”

“不可能的。”我搖頭，“你父親已經變成厲鬼，去了隻會更危險。”

話音剛落，洛雲帆一腳踹在我受傷的右手腕上。

“啊——”

骨頭斷裂處傳來鑽心的劇痛，我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還敢說不可能？”洛雲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帶我去，要麼我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清楚地意識到，隻有先順從他，才有機會破局。

“好…我帶你去。”我咬著牙，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

洛雲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才對嘛。早點配合不就沒這些事了？”

他轉身對保鏢下令：“把她拖上車，去主別墅。”

兩個保鏢粗暴地架起我，我的右手腕軟綿綿地垂著，每一步都帶來鑽心的痛。

“記住，”洛雲帆湊到我耳邊，聲音陰森，“如果你敢耍花樣，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7.

車子駛向主別墅區，空氣變得越來越冷。

我能感覺到怨氣正在聚集，濃稠得像要凝固。

路邊的棕櫚樹開始枯萎。

原本翠綠的葉子迅速變黃、變黑，然後簌簌地掉落。

花園裏的玫瑰花瞬間凋零，整個花圃變成一片死寂。

洛雲帆的臉色越來越白。

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懼，但嘴上還在逞強：“這算什麼？特效？”

車內溫度驟降，我們的呼吸都變成了白霧。

就在這時，別墅方向傳來淒厲的尖叫聲。

不是人的聲音，更像是野獸在哀嚎。

“砰！砰！砰！”

整棟別墅的燈忽明忽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麵發瘋一樣亂砸。

洛雲帆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母親。

接通的瞬間，電話那頭傳來驚恐的哭喊聲：

“雲帆！你快回來！你爸他......他變成鬼了！他要殺了我！”

車內瞬間安靜得可怕。

洛雲帆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差點握不住手機：“媽？媽你說什麼？”

“快回來！快——啊！”

電話掛斷了。

洛雲帆瞪著我，眼中滿是驚恐和憤怒：“你搞的鬼！”

我閉上眼睛，聲音沙啞：“現在知道怕了？”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

洛夫人披頭散發地從裏麵衝出來，睡袍都撕破了，臉上有抓痕，眼神驚恐得像瘋了一樣。

她看到車裏的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到了我手裏的勾魂筆和我的慘狀。

“是你！”洛夫人指著我尖叫，“一定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了我們家！”

她衝過來要抓我，被保鏢攔住。

“媽，怎麼回事？”洛雲帆下車問。

洛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爸他......他不對勁！眼睛全黑了，還會飛！

他把家裏砸得一團糟，還說要殺了我們全家！”

我被拖下車，冷冷地看著她：“是你兒子，親手把他父親變成了厲鬼。”

“胡說！”洛夫人撲過來想打我，“都是你！你這個妖女！”

這時，天空中突然聚集起厚重的烏雲，電閃雷鳴。

雷聲轟鳴中，一個身影踏著閃電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