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係統已格式化

我出國交流一年。

臨走前，男友磨著要我把新買的筆記本電腦給他玩玩。

他拍著胸脯保證：

"每月給你一塊錢當使用費，絕不動你裏麵的資料。"

我被纏得沒法，笑著應了。

項目提前結束，我沒打招呼就回了家，想給他個驚喜。

剛打開門，就看見個陌生女生窩在我家沙發上，腳上踩著我的限量款拖鞋，脖子上掛著我母親的翡翠項鏈。

她懷裏抱著我的筆記本，正和坐在旁邊的陸晟打遊戲。

見我進來，她抬起頭，不耐煩地朝我吼道：

“你誰啊，懂不懂法，怎麼隨便進別人家？！”

1.

下了飛機，我連行李都沒顧得上放，直奔我和陸晟的家。

半年，整整一百八十多天。

為了一個實驗項目，我幾乎是在異國的實驗室裏紮了根。

手裏提著的禮物盒裏，是陸晟念叨了很久的最新款手表，我排了兩個通宵的隊才搶到。

一想到他驚喜的表情，連軸轉的疲憊都值了。

我點開和陸晟的微信對話框，指尖飛快地敲下一行字。

【親愛的，我提前回來啦！驚喜不？能不能幫我把書房的筆記本電腦充上電，我回來要導一下數據。】

出租車窗外，街景飛速倒退。

我像個揣著滿兜糖果，等著被表揚的小孩。

五分鐘，十分鐘...

陸晟沒回。

估計是打遊戲沒看見，我撥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那頭卻傳來一道陌生的女聲。

“喂？誰啊？”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是陸晟的手機號，沒錯。

我嗓子發幹：“我找陸晟。”

“哦，陸晟哥正打遊戲呢，沒空。”女生的語氣囂張又理所當然，“你誰啊？有事快說，別老打電話來煩他。”

陸晟哥？

我的心，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手裏的禮物盒，沉得硌手。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冷了八度：“讓陸晟接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夾雜著那個女生不滿的嘀咕：“什麼人啊，正打團呢，真煩...”

幾秒後，陸晟慌亂又心虛的聲音響起。

“其樂？你...你怎麼打電話來了？”

“剛剛接電話的女人是誰？”

“啊？哦，那是咱們係一個學妹，叫秦露露，最近手頭有點緊，來家裏借住幾天。”

他支支吾吾，每個字都透著鬼。

我還沒來得及追問，他又匆匆開口：“對了，你剛剛微信說要用電腦？那個...露露最近趕畢業論文，我看你那台電腦也不常用，就先借給她用了，你別急，回頭我給你買台新的。”

2.

我的電腦？

我為了畢業設計特意配的高性能電腦，裏麵存著我大學四年來所有的心血和項目備份。

他說送就送了？

怒火在我胸中轟然炸開。

“陸晟，你什麼意思？！”

“哎呀你別激動，我這就下去接你...那個，我先跟保安說一聲，你情緒不太穩定，讓他先別放你上來...”

電話，被他掛了。

我站在自家小區的單元樓下，果然被保安攔住了去路。

“女士，陸先生交代了，您情緒激動，不能上去。”

我看著他，隻覺得荒謬。

在自己全款買的房子裏，我成了一個被排斥在外的情緒激動的瘋子。

我懶得廢話，直接調出房產證照片懟到他臉上。

指著上麵的名字，我一字一句：“看清楚，梁其樂，我是業主。”

“你拿著我的物業費，攔我回家？”

保安的臉變了又變，最後訕訕地讓開了路。

我衝上樓，用指紋解鎖開門。

推開門的一瞬間，客廳裏有說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陌生的女孩，正大喇喇地坐在我書房的書桌前，麵前擺著的正是我那台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是絢麗的遊戲界麵，她手指翻飛，玩得正嗨。

而我的男朋友陸晟，就站在她身旁，手裏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正準備遞給她。

兩人看到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我的視線掃過房間，心臟一寸寸地往下墜。

玄關處，我限量版的拖鞋，穿在她腳上。

我最愛的羊毛地毯，灑著可樂漬。

我攢了三個月工資、一次都舍不得背的包，被她隨意扔在地上，墊著腳。

“其樂...你，你怎麼上來了？”陸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是咱學妹，秦露露。她家境不太好，我看你有些東西放著也不用，就送她幾樣，也顯得你大方。”

顯得我大方？

我氣笑了，指著電腦：“我存著畢業設計的電腦，你說送就送？”

陸晟眼神飄忽：“不就是幾樣東西嗎？你別這麼小氣。”

一直沒說話的秦露露突然站起來，一臉甜美無辜。

“學姐對不起，都怪我。可是陸晟哥說你人最好最大方了，肯定不會介意的，你千萬別生他的氣。”

她三言兩語，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卻在她開口的瞬間，猛地凝固了。

她白皙的脖頸上，赫然戴著一條翡翠項鏈。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物。

我唯一的念想。

出國前我怕弄丟，特意交給他好好保管。

他說會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它。

可現在，我的傳家寶，戴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脖子上。

那一刻，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死死盯著那條項鏈，聲音冷得像冰。

“把它，還有我的電腦，我的包，我的所有東西。”

“立刻，馬上，給我拿下來，放回原處。”

陸晟和秦露露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秦露露下意識地捂住了脖子上的項鏈，陸晟則上前一步，試圖打圓場：

“其樂，你別這樣。露露正用電腦趕論文呢，這不著急。還有那項鏈，戴都戴上了，現在摘下來多尷尬啊...”

3.

我對陸晟徹底失望了。

懶得再看他一眼。

我徑直走向那張被霸占的書桌。

陸晟伸出手，想攔。

我肩膀一撞，他就跟個軟腳蝦似的退開了。

“啪！”

我狠狠合上了我的電腦。

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你幹什麼！”

秦露露尖叫著撲過來搶。

我抱著電腦側身躲開，死死護在懷裏。

就這一眼，我瞥到了電腦桌麵。

不是我的小貓壁紙。

是秦露露一張懟臉大頭照，背景是我鋪著灰色床單的床。

我臥室的床。

我那個存著四年心血的文件夾——“畢業設計及實驗數據備份”。

現在，它叫“垃圾”。

兩個字，像刀子一樣紮進我眼睛裏。

血衝上頭，眼前一陣發黑。

我掃過書桌，抽屜裏空了。

我外婆送我的珍珠耳環，我用第一筆獎學金買的銀手鐲。

我整個首飾盒，都沒了。

視線，落到沙發上秦露露的包。

包鏈沒拉好，露出了我那瓶限量版香水的瓶蓋。

旁邊，是我最常用的那支豆沙色口紅。

口紅已經被用禿了，頂端的切麵磨得圓潤。

那是用了多久才能有的痕跡。

秦露露臉色一白，慌忙去捂她的包。

“學姐你別誤會！這是陸晟哥新買的！”

陸晟也趕緊附和：“對！我買的！怕你多心才沒說！”

一唱一和，真當我是傻子。

我懶得戳穿。

我重新掀開電腦，點開那個叫“垃圾”的文件夾。

空的。

我大學四年的所有數據備份，一個字節都沒剩下。

這時，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微信窗口。

是秦露露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三天前發的。

九宮格的配圖，是她戴著我的羊絨圍巾，坐在我書桌前打遊戲的自拍。

其中一張，赫然是我不翼而飛的那個首飾盒，裏麵的東西被她攤了一桌子。

配文是：“陸晟送我的新電腦和首飾，他對我真好[愛心]”

我慢慢抬起頭，盯著陸晟。

“寫論文？”

我指著屏幕上還沒退出的遊戲界麵。

“每天雙排五小時，也是寫論文的必要環節？”

陸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秦露露又柔弱無骨地貼了上去，聲音膩得發齁。

“學姐，都怪我，是我纏著陸晟哥陪我放鬆的。”

“他就是心太軟，對我這個學妹特別好。”

她說完，還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地寫著：看，他更心疼我。

我沒理她。

我冷冷地問陸晟：“我的開機密碼，是我媽的生日。”

“保險櫃密碼，是我們的戀愛紀念日。”

“陸晟，你什麼時候把這些，都告訴一個外人了？”

他嘴巴張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笑了。

我指著秦露露脖子上，我媽留給我的翡翠項鏈。

那個最讓我心碎的問題，我一字一頓地問出口。

“那我媽的遺物呢？”

“你為什麼，要把這個也送給她？”

陸晟的偽裝終於被撕得粉碎。

他眼裏的心虛變成了不耐煩，衝我吼了出來。

“梁其樂你有完沒完？”

“你又不愛戴首飾，那項鏈你放著都快長毛了，露露戴著比你好看多了，怎麼了？！”

4.

陸晟的聲音砸下來，我心口悶悶地疼。

我曾以為，他對我的東西有多珍視。

出國前，他抱著我，信誓旦旦：“你的東西比我命還重要，誰碰我跟誰急。”

可如今，他親手將我的珍寶送給別人，還嫌棄我戴著不好看。

承諾，真他媽是狗屁。

“其樂，你別鬧了。”

陸晟見我臉色慘白，又把話題拉了回去。

“別影響露露寫論文。”

秦露露立刻接話，聲音嗲得能掐出水來。

“對啊學姐，我論文真的很趕，再晚幾天就要被扣學分了。”

她嘴上說著論文，翹起的二郎腿卻一下下地晃著，眼神裏全是得意。

她甚至還炫耀似的，用指甲敲了敲我的電腦外殼。

“學姐你別說，陸晟哥說你這電腦配置特別好，打遊戲超順手。”

我看著她那副勝利者的姿態，隻覺得一陣反胃。

“所以，這半年，你一直住在這裏？”

我冷冷地盯著陸晟，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用我的東西，睡我的床，戴我的首飾？”

陸晟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理所當然。

“是又怎麼樣？露露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租房不安全，你當學姐的幫襯一下怎麼了？”

“別這麼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

我氣笑了，指著被她當腳墊的包，指著她手腕上我外婆送的銀手鐲。

“陸晟，你不是說過，誰敢動我的東西，你要跟他拚命嗎？”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

秦露露像是沒看到我們之間的劍拔弩張，頭親昵地靠向陸晟，撒嬌道：“陸晟哥，我渴了。”

陸晟立刻轉身，拿起桌上的水杯遞過去。

那個杯子，是我專門找人定製的，上麵印著我們倆的卡通頭像。

我的專屬水杯。

秦露露就著他的手，極其自然地喝了一大口水。

喝完還舔了舔嘴唇，衝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他們在我的家裏，上演著一出令人作嘔的親密戲碼。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數據，我的數據。

我不再理會他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隻想把電腦裏剩下的文件拷貝出來。

可就在我插入U盤的瞬間，屏幕啪地一下，變成了刺眼的藍色。

電腦自動重啟，熟悉的開機畫麵後，跳出來一個提示框：

【係統已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