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恍恍惚惚走出遙天峰,心底悶悶不樂。
她不蠢,阿叔說過看管南海的靈貓一族都自幼天生神力,是要飛入九天神境的神子。
而她,自小就缺失一縷情絲和半枚妖丹修煉極其困難。
可是這件事沒人知道,她們才會誤以為小鈴鐺蠢笨。
小鈴鐺歎歎氣,嘟囔著小嘴打算回沐雲居找阿叔。
腳程剛行至山下的清湖,目光不由得被湖中色彩斑斕的遊魚給吸引去。
那紅的白的,肥肥胖胖的小魚在湖中交錯穿梭,看得她口水直流。
尚未辟穀的小鈴鐺早就餓了,可想起師父才對自己的教訓又遲遲不敢下手。
猶豫思索間,一記掌風向著她背後狠狠打去。
小鈴鐺不察,頓時一頭栽入水裏。
貓兒是怕水的,她也是。
遊魚受驚一個勁地撲棱,湖水夾雜著異味直抵她喉間。
驚慌間,岸上的哄鬧聲鑽入小鈴鐺的耳中。
“這蠢貓,怎麼還不會水呀?不知道我早上才放的魚餌味道怎麼樣呢?”
“要我說,幹脆別上來了,這裏麵的魚可管夠呢!”
“放心,以她那修為,上不來!”
再等小鈴鐺抓著水草爬回岸上時,隻能瞧見她們打鬧的背影漸行漸遠。
水麵又恢複寧靜,唯有小鈴鐺鼻尖微微發酸還故作堅強地抹去一把眼淚。
她頂著濕漉漉的衣衫和滿臉灰塵回了沐雲居。
翠綠的竹屋外,白發阿叔正坐在藤椅上小憩。
一搖一擺,都是深蘊的靈力在空氣中緩動。
小鈴鐺腳步輕攆,本想著偷偷溜進去處理傷口。
但她可騙不過當今世間修為頂尖之人。
“小鈴鐺,又跑到哪裏胡鬧去了?”
老者聲音渾厚,像是人間百年的濃醇佳釀。
小鈴鐺頓住腳步,垂頭喪氣地坐在了阿叔邊上:“阿叔,我真的就如此蠢笨嗎?”
搖椅上的老者尚未睜眼,隻語重心長道:“小鈴鐺,你可知你阿娘當初為何去巫山神女那求情絲呐?”
“想讓我早日飛入九天神鏡,快些去和阿爹阿娘團圓?”小鈴鐺眼角還掛著兩滴淚珠。
阿叔手上的蒲扇輕輕打過她濕透的腦袋,臉上總是掛著安靜祥和的慈笑。
“世間苦樂哀怨,總是萬般不得齊全。何須在意過多?不如好好用心去體會這虛短光陰。”
“若眾生福澤皆仰仗於你,你又何苦在意修為高低?”
說到情絲,小鈴鐺倒是沒忘記一件事。
巫山神女借她情絲時說過,予她三百年光陰尋得摯愛。
二百九十餘載過去,她心中唯有緒舟一人。
可那位師父對妖族的執念,百年都未曾消減。
一聲咳嗽打斷小鈴鐺的思緒,隻聽阿叔恰巧說起緒舟的事。
“小鈴鐺,你既如此愛慕緒舟,不如阿叔去玄極宗為你求一段姻緣可好?若是阿叔以後不在了,總還有人護著你。”
姻緣?如果師父是她的道侶,不就完成了尋找摯愛的任務嗎?
小鈴鐺終於一展笑顏,眼睛眯成月兒彎,甜滋滋地應了一聲:“好!”
入夜,山間清泉流淌,半晌鶯啼,小鈴鐺一夜未眠。
天才蒙蒙亮,她就收拾好著裝出門:“阿叔,不要給我留飯,我去找師父啦!”
遙天峰。
緒舟聽聞此事,麵色鐵青,深邃裏眸子裏閃過小鈴鐺的身影。
“師父,要是有你在的話啊,就不會有人說我蠢笨了。到時候我們還會日日夜夜......”
她嘰裏咕嚕說個不停,絲毫未察覺緒舟藏在心底的厭煩此刻全然浮現在臉上。
“哐當!”
桌上的硯台突然倒地。
緒舟藏在袖子裏的手不自覺握緊,咬牙說道:“娶你可以,若你能帶回不周山的九州靈芝,我必是對你八抬大轎迎你入門。”
不周山行蹤縹緲,雷電密集,關押著這世間的萬般凶惡之魂。
稍有不慎,便是灰飛煙滅。
縱使他這徒兒再蠢,也斷然不會把剩下的幾條命全搭進去。
他說這話不過是想讓小鈴鐺知難而退,死了這條心罷。
“是帶回九州靈芝,師父就會娶我嗎?”
她卻眨巴著雙眼,隻問了這一個問題。
緒舟不想多說,最後隻點點頭。
大門打開又關上,堂內終於沒了她的聲音。
緒舟怒氣上頭,一揮手將桌案上剛寫好的清心訣全部散落在地。
娶你,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