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是滿室刺鼻的消毒水味。
護士輕聲阻止他起身:“您昏迷三天了,傷勢很重。謝太太守了您整整三夜,剛被醫生強行勸去休息,要叫她嗎?”
他搖頭,聲音幹澀:“我怎麼了?”
護士歎氣:“您腹部中刀,失血過多,差點就沒救回來。搶救時,謝太太一步一叩首,爬了三千級台階上的古寺,求佛祖保佑您。”
她拿出手機點開熱搜。
#謝楚瑤三千台階#
#現實版情深似海#
視頻裏,她額頭磕破,膝蓋滲血,模樣狼狽卻虔誠無比。
網友熱評:“世間萬般深情,抵不過三千台階下的一顆真心”
他看著,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潸然而下。
不是感動,是覺得荒唐。
若果真情深,怎會在利刃襲來時,下意識拉他擋刀護住旁人?
怎會口口聲聲說愛他,卻與別人領證結婚?
她讓他活在世人歆羨的虛假繁華裏,卻讓李修然活在她一人築就的真實堡壘中。
情緒激動牽動傷口,他劇烈咳嗽起來。
護士連忙安撫。
恰在此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她衝了進來,眼下烏青,妝容花亂,憔悴不堪。
她疾步跪倒在他床邊,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扇,聲音哽咽破碎:“辰川!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沒看清......我以為是別人......”
他閉上眼,懶得拆穿這拙劣謊言。
他隻是輕聲問,聲音虛無縹緲:“李修然呢?”
她神色一僵,迅速轉移話題:“我已經處理了。他停職反省,那個傷你的醉鬼,我會讓他在監獄裏待到死。”
“辰川,傷害你的人,我絕不放過。”
他恍惚想起,曾有合作方在酒會上對他言語輕薄,她當場暴怒,直接用餐刀刺穿對方手掌。
之後幾日,她寸步不離守著他,喂飯擦身,親力親為。
這日,她正細心為他按摩小腿,李修然的聲音怯生生在門口響起:“謝總......”
她動作一頓,拿起一個蘋果,頭也沒回,語氣疏離:“有事?”
李修然紅著眼眶走進來,對著他深深鞠躬:“辰川,對不起!我代我父親向你道歉。他畢竟生養我一場,求你高抬貴手,放過他這次。”
他尚未開口。
她猛地起身,步步逼近李修然,麵色陰沉駭人:“李秘書,你以什麼身份來求情?我沒立刻弄死他,已是看在往日情分!”
“現在,立刻出去!”
李修然咬唇,眼淚滾落,卻固執道:“您放心,這是我最後一次打擾您。我已經提交辭呈。”
她削蘋果的動作頓住,猛地抬頭。
片刻死寂後,她重新低頭削蘋果,語氣淡漠至極:“這種小事,不必向我彙報。”
李修然吸了吸鼻子,再次鞠躬,聲音哽咽:“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祝您和先生......幸福美滿。”
這次,她沒應聲。
他卻清晰看見,她握著水果刀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骨節泛白。
最終,她放下蘋果,在他額頭印下一吻:“我去打點熱水。”
她起身大步離開,背影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
他看著床頭櫃上滿滿的水壺,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走廊盡頭,安全通道門虛掩。
她一把將李修然拽入懷裏,語氣無奈又帶著薄怒:“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李修然抽泣著:“公司流言蜚語太多,我沒臉待下去了。走之前,隻想再看您一眼。”
“胡鬧!”她收緊手臂,聲音壓抑,“我不準你走!”
李修然仰起淚臉:“真的?您不嫌棄我有那樣一個父親......”
她指腹抹去他的淚,語氣軟化:“那不是你的錯。”
李修然破涕為笑,複又憂愁:“可我還是對不起辰川,我......”
她掐著他的腰,將他按在牆上,聲音低啞危險:“別再提離開。否則,我隻好用我的方式......懲罰你。”
李修然臉頰緋紅,小聲問:“怎麼懲罰?”
她低笑一聲,猛地推開旁邊雜物間的門,將人拉了進去。
門內傳來李修然嬌怯的驚呼:“別......這裏不行......”
女人喘息粗重,動作曖昧:“你都有反應了......撒謊的孩子,要接受加倍懲罰。”
門外,他背靠著冰冷牆壁,一顆心被碾磨成粉,又冷又麻。
原來,再深的愛,也能在轉眼間,變得麵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