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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禦駕親征八年後,我終於踏著血路收複邊疆,班師回朝.

我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三品以上朝臣皆在,六宮嬪妃一個不差,

卻唯獨不見我的親弟弟,太子祁明昭。

我一把拽過離得最近的貴妃,問她太子在哪。

她團扇半掩,丹蔻指尖點了點身側的少年,

“長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太子就在這兒啊!”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穿著東宮規製的錦袍,發間插著我親手雕的狼骨簪,腰間還掛著母後親手縫製的荷包。

可我一眼就認出,那人絕不是祁明昭。

笑話,離宮八年,我難道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認不出了嗎?

我一把掐住男孩後頸將他提起,質問眾人。

“我最後問一次!太子到底在哪?”

1.

還朝這天,貴妃率領宗室親眷等候在朱雀門外,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我勒住馬韁,朝宗室隊列裏望了望。

王爺、皇子、嬪妃......

該到的親眷一個不少。

唯獨本該站在最前端的東宮太子,身影空空蕩蕩。

我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詢問,卻見貴妃身邊一個少年款款走出。

那少年身形單薄,被眾星捧月般護在中間。

我心頭微動,八年未見,明昭倒是長個子了。

結果待他抬起頭,那張陌生的臉龐讓我瞬間握緊了韁繩。

可他身上那件杏黃錦袍,是我特意讓人從西域帶回的雲錦所製,隻夠做一身太子常服。

發間那支狼骨簪,分明是我在軍營用戰死狼王的犬齒打磨半年,托密使送回東宮的生辰禮。

腰間那個繡著“昭”字的荷包,更是母後臨終前親手縫製,叮囑他貼身佩戴的護身符。

但現在這些東西,全都被穿戴在了一個陌生人身上。

我心頭一沉,剛要翻身下馬,貴妃帶著幾位嬪妃圍了上來。

“恭迎長公主殿下。”

“太子呢?”

幾個嬪妃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是又很快恢複正常。

那個少年往前湊了湊,施施然開口,

“皇姐,孤就是太子啊。”

我冷笑一聲,翻身下馬,

“我弟弟手腕上有個胎記,你有嗎?還是說,你想讓我幫你烙個一樣的出來?”

他臉瞬間白了,手忙捂向胸口。

貴妃立刻上前擋著,

“長公主!太子的胎記早就去除了!”

“除了?”

我沉下臉,八年征戰磨掉的耐心已然耗盡。

“我八年沒回宮,所以你們就當我瞎了,連自己弟弟都認不出,隨便找個冒牌貨來糊弄我?”

見瞞不住了,貴妃急忙站出來辯解,

“長公主,阿澈是皇上親子,也是您的親弟弟,您怎麼能這麼說他。”

說他?

那又如何?

我拔出腰間佩劍,劍鋒指著他們。

“我問你們,太子在哪?”

貴妃和幾位嬪妃誰都不說話,轉過頭去逃避我的問題。

那個冒牌貨眼眶微紅,好像在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皇姐是不是不喜歡我......”

“少在那裝模作樣!”

我厲聲打斷他,目光掃過眾人,

“不說?”

辰妃被我淩厲的眼神逼得後退半步,咬著牙擠出話,

“長公主,那個賤......不,前太子毒害手足,我們把他送到皇陵守墓了......”

“皇陵?”

我勃然大怒,

“你們敢把明昭送進那種地方?”

我猛地揮劍出鞘,劍鋒擦著辰妃的耳邊劃過,釘在旁邊的盤龍柱上。

震得那個冒牌貨尖叫一聲,直往貴妃身後縮。

榮嬪嚇得跪倒在地,

“長公主!我們也是沒辦法!”

“當時我們勸過太子,可他執意不肯認錯,連皇上的話也不肯聽!我們就想讓他在皇陵靜思己過,磨磨他的性子......”

“靜思己過?”

我一腳踹到榮嬪的胸口,讓她結結實實地飛出去。

“那地方是讓人靜思己過的?你們是想讓他死在裏麵!”

那個冒牌貨趕緊拉著我的衣袖哭,

“皇姐別怪他們,都怪我身體不好,雖然太子哥哥給我下了毒,但是他後來也跟我道歉了......”

“滾開!”

我甩開他的手。

我翻身上馬,朝皇陵方向疾馳。

2.

皇陵地處北郊荒山,常年駐守的禦林軍都是些刺頭,

更有甚者與盜墓賊勾結,皇子皇孫被發配去守陵,從來沒有能平安回來的。

我萬萬沒料到,這群飾貌欺心的嬪妃竟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敢把儲君扔去那種絕地。

我帶著親衛直接包圍了皇陵。

守陵總管嚇得屁滾尿流地跑出來攔我。

我卻懶得理會,大手一揮讓人撬開所有地宮入口。

足足找了三個時辰,我才在最偏僻的陪葬坑底找到被鐵鏈鎖著的明昭。

他渾身是傷,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見了我竟連反應都沒有。

我眼睛瞬間就紅了,當場就拔了劍。

守陵總管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辯解,

“長公主饒命!這......這可不是奴才們幹的啊,太子殿下被送來時就傷成了這樣,奴才們還偷偷給他送過吃的呢!”

我哪有心思聽他狡辯,直接下令屠了這皇陵所有守衛。

笑話,眼睜睜看著儲君被折磨成這樣卻無動於衷的廢物,留著也是禍害。

顧不上那麼多,我抱起明昭匆匆往皇宮趕。

當年離宮前,我特意給他留了不少療傷聖藥,如今他這副模樣,正急需那些藥材吊著性命。

可誰能想到,我一腳踹開東宮寢殿的門,竟看到那個叫阿澈的少年正躺在明昭的床上。

而我當年拚了性命從敵國可汗手裏奪來的續命珠,竟被貴妃捧著,小心翼翼地往那少年嘴裏塞。

偏偏那少年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邊含著珠子,一邊假惺惺地歎氣,

“母妃,這珠子是皇姐留給太子哥哥的,你們給我用了,皇姐肯定會生氣的,搞不好,到時候還要治你們的罪。”

貴妃冷哼一聲。

“她敢?!”

“本宮既然能把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打發走了,就也能收拾得了她!”

剩下的幾個嬪妃聽了這話也連連跟著點頭。

“貴妃姐姐說得是!阿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貴妃姐姐將來是要當皇後的,難道還怕她一個長公主不成?”

這些混賬話聽得我怒火攻心,

我猛地踹開房門,厲聲招呼親衛將這群粉麵豺心的嬪妃全都拖出去扔到宮門外。

可憐幾個被拖走的嬪妃,被丟出去的時候還在惦記著他們的好“太子”。

“祁明月!你敢動阿澈一下試試?”

“他是皇上親封的太子,你今日這般以下犯上,就不怕滿朝文武參你個大不敬之罪嗎!”

“本宮定要麵見聖上,讓皇上看看長公主是如何目無尊卑、欺淩儲君的!”

這群潑婦般的嬪妃跳著腳在門外放狠話,分明已經忘了我當年率軍出征時,她們跪在我麵前的承諾。

她們說會像愛護自己孩子一樣愛護明昭,會把他當做儲君一樣敬重。

可她們愛護的結果,居然就是把儲君鎖進陪葬坑嗎?

想到這些,我冷眼看著床上的阿澈。

他立馬從床上彈起來,規規矩矩地跪在床邊,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把明昭放到床上,翻箱倒櫃給他找靈藥。

可翻來翻去,居然全是空的。

我當年臨走時塞得滿滿當當的藥箱,如今竟隻剩下了剛剛阿澈含過的那顆續命珠的盒子。

我將冰冷的目光投向跪在一旁的阿澈,他感受到我的注視,頓時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磕頭,

“皇姐在上,受弟弟一拜。母妃他們當初帶我進宮時,皇姐還未還朝,如今皇姐回來了,這禮數自然是要補上的。”

我看著他虛偽的模樣,忍不住冷笑一聲,

“怎麼如今是阿貓阿狗都想當我弟弟了?我自己是沒有弟弟嗎?”

03

世人皆知,長公主祁明月將唯一的弟弟視作性命,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阿澈顯然也聽過這話,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嫉恨,隨即又把哄騙那群老糊塗的招數搬了出來,對著我柔聲細語,

“皇姐,我也是父皇的孩子。”

“若是皇姐肯認我這個弟弟,待我登上皇位,定當盡心侍奉,絕不敢有半分逾矩。”

說著,他便擺出一副親昵的姿態朝我湊來。

矯揉造作,惡心至極。

我冷哼一聲,朝阿澈勾了勾手指。

阿澈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竊喜,爬著就往我身前靠。

可剛靠近半步,我反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頸,力道之大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我盯著他驚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問他。

“你穿我弟弟的衣,戴我弟弟的簪,占我弟弟的床,用我弟弟的藥。”

“一個不知道哪兒爬出來的野種,也想當我弟弟?”

他疼得眼淚直流,卻還在試圖擠出委屈的表情:

“皇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母妃她們說太子哥哥不要這些了......”

“閉嘴!”

我猛地甩開他,他踉蹌著撞到龍柱上,額頭磕出個血包。

門外的貴妃等人聽到動靜,又開始拍門嘶吼:

“祁明月!你對阿澈做了什麼!”

“你若敢傷太子分毫,陛下定會褫奪你的封號!”

我忍不住冷笑。

這群蠢婦,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

她們當真以為,我那父皇,還有這個能耐動我的封號?

我轉身看向床上氣息微弱的明昭,他幹裂的嘴唇微微動著,像是在說什麼。

我俯身細聽,才聽清他在念:

“姐......救我......”

我心口像是被重錘砸中,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直起身,目光如刀刮過阿澈全身。

“聽到沒有,我弟弟在喊救命,所以我要讓你比他更痛苦才是!”

冒牌貨被我的眼神嚇得渾身發抖,卻還在嘴硬,

“那是太子哥哥他自己不懂事,非要忤逆父皇還給我下毒,母妃她們才......”

“才把他鎖進陪葬坑?”

我打斷他,緩步逼近。

“你知道明昭從前的功績嗎?”

不等他回答,我便自顧自道,

“八歲時,江南水患,是他第一個上書請求開倉,救了數以萬計的百姓性命。”

“榮嬪娘家那支商隊,若不是他特批的賑災令,也早就餓死在官道上了。”

“十歲那年瘟疫,他三天三夜不眠研製藥方,救了辰妃全族性命。結果呢?”

我一腳踩在他剛剛磕出血的胳膊上,聽著他撕心裂肺的慘叫,隻覺得心裏那團火越燒越旺。

“她們把他的救命藥給你用,把他的宮殿給你住,把他的身份給你頂替,甚至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欺辱。”

我俯身看著在地上掙紮的冒牌貨。

“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冒牌貨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

“皇姐饒命!都是貴妃她們的主意!與我無關啊!我把東西都還給太子哥哥,我馬上就走!”

“晚了。”

我從腰間解下佩劍,劍鞘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門外的嬪妃們徹底瘋了,撞門的力道越來越大:

“祁明月你這個毒婦!你居然敢殘害儲君!”

“本宮定要舉全族之力,讓你身敗名裂!”

“長公主!求你了!放過阿澈吧!”

這群嬪妃,事到如今也隻敢在門口狂吠,連闖進來與我對峙的膽子都沒有。

看來之前是我太瞧得起她們了。

如今看來,這群粉麵豺心的嬪妃,也不過隻是一群軟貨。

04

我對門外的叫喊聲充耳不聞,提著劍一步步朝人走進。

“你嫉妒我的弟弟,所以讓人挑斷他的腳筋,讓他無法行走,任人擺布。那我就挑斷你的腳筋手筋,權當是給我弟弟收點利息。”

冒牌貨被嚇得癱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我弟弟的腿好不了,你的腿也別想要了。”

血珠順著劍鋒滴落,阿澈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至於你搶來的其他東西......我自會一一收回來!”

我眼神驟冷,長劍猛地刺入他的腳踝筋絡,又迅速抽劍轉向手腕。

劇痛讓阿澈直接暈了過去,門外的撞擊聲卻突然停了。

我轉頭看去,不知何時父皇竟帶著禦林軍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地看著屋內。

父皇厲聲嗬斥。

“祁明月,阿澈也是你的弟弟!你殘害手足,簡直罪大惡極!”

我拔出劍,任由鮮血濺在地上,

“罪大惡極?父皇可知明昭受了多少苦?可知這些年他是怎麼被這群毒婦欺辱的?”

我指著床上的明昭,聲音陡然拔高,

“今日之事,我放話在這裏,誰敢動我弟弟分毫,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貴妃突然從禦林軍身後站出來嘶吼。

“可分明是祁明昭有錯在先,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怪到我們身上!”

話音剛落,附近的幾個宮娥太監便紛紛出聲應和。

“長公主,您不知道!去年春天,阿澈殿下好心給太子送點心,結果太子抬手就把食盒摔了,說他沒安好心!”

“何止啊!太子還總是苛待宮人,還是阿澈殿下看不過去,偷偷給我們解圍!”

“阿澈殿下性子純良,每次受了委屈都自己忍著,還勸我們別說出去,怕長公主您在邊關分心。”

“這次要不是太子心懷嫉恨,居然在阿澈公子的飯菜裏下毒被宮人發現,我們怎會狠心罰他?說到底還是太子太過驕縱,仗著長公主的縱容無法無天!”

這幾個在東宮受了明昭多年照拂的宮監,此刻竟像排練好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地羅織罪名。

那群嬪妃見狀更是來了底氣,貴妃跪在父皇麵前哭喊道,

“陛下您聽聽!宮裏上下誰不知道祁明昭的性子?”

“他連自己的貼身太監都打罵,也就阿澈心腸好,還把他當哥哥待!”

“他被廢以後更是變本加厲,我們把他送進皇陵,也是實在是忍無可忍之下的下策!”

聽得父皇的臉色越來越沉,冷冷地看向我,

“明月,連東宮的宮監都這麼說,看來所言非虛。你弟弟如此驕橫,阿澈受了這般委屈,你不僅不訓誡,反倒對阿澈下此毒手,這就是你保護弟弟的方式?”

我看著這群被收買的白眼狼,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好一個一樁樁一件件的“驕橫跋扈”。

囂張到最後,我給明昭的東西全都落到了這個不知從哪來的野種的頭上。

手中的長劍幾乎要被捏碎,我抬頭看向“義正言辭”的父皇,又想起貴妃口中阿澈是皇上親封的太子。

看來我那個好父皇,才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他默許貴妃這般放肆,縱容冒牌貨頂替明昭,甚至在我出征期間暗中推波助瀾。

這一切,分明都是他精心布下的局!

我勾唇冷笑。

“父皇這龍椅坐得太久,竟變得這般是非不分”

“來人!傳本宮號令,三十萬邊軍即刻入城!這皇位,是時候換個人來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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