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了攝政王十年,他誇我是所有暗衛裏,最好的那把刀。
但我被他的仇家綁架時,他卻沒有來救我。
他說,一個暗衛若是無法從敵人那裏逃出來,便是無用的廢物。
於是我經曆了無數的折磨,武功盡筋脈寸斷,真的和廢物一樣被扔回攝政王府門口。
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決定遠離攝政王。
可他卻說愛我,求我不要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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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扔回攝政王府門口那天,府裏的所有人都驚了。
暗衛疏月,自上月執行任務失蹤,就了無音訊。
大家都在傳,這位跟在攝政王身邊最久的暗衛,大抵是死了。
可是如今,我卻衣衫襤褸,滿身血汙,形似一隻死狗般,從一輛經過的馬車的馬車裏滾下來,趴在攝政王府門口。
府裏的家丁將我抬進去,喊府醫來我為我診治。
我推開他們,撐著形同破布的身體站起來,赤著足,頂著滿身傷痕來到攝政王蕭易的書房門前,踉蹌跪下。
從前那個武功高強、高傲冷漠、除了蕭易對誰都不會放低姿態的疏月,已經死了。
如今的我,引以為傲的一身武功全被廢去。
我和廢人沒什麼區別,我隻想拿回放在蕭易那裏的東西,然後離開。
我在蕭易的書房門口靜靜跪著,即使管家勸我蕭易正在和裏邊的貴客商議要務,我也沒有起來。
半晌後,書房的門被推開。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抹玄色衣袍的衣角。
「咦,這不是你身邊最得力的那個暗衛嗎,怎麼弄的如此狼狽?」
開口的是當今陛下,也是蕭易的親哥哥蕭恒。
其和蕭易關係好,因此清楚蕭易身邊每一個人的底細。
蕭易看到我顯然吃了一驚。
「天色不早了,臣弟先送皇兄回宮吧。」
他讓我等在這裏,先送皇帝出府。
蕭恒也沒有糾纏,轉身向外走去。
2、
書房裏,蕭易端坐在主位上,手裏摩挲著婢子剛奉的茶盞。
他有著一張俊美硬朗的五官,烏黑的長發,挺拔的身姿,上位者與生俱來的矜貴感撲麵而來。
我望著他,他好像並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段日子裏,我的失蹤對他而言毫無影響。
我跪在地上,膝蓋因為之前受的傷而嗡嗡發麻,麻到幾乎沒有知覺。
終於,蕭易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疏月,說說吧,這一個月,你為何擅離職守,不知所終?」
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不屑於講述我遭遇了什麼。
我是攝政王府最好的暗衛,我武功高強,深受蕭易信任。
無論發生什麼,最後我都會成功完成任務,回來向蕭易複命。
但是我不敵上百號殺手,最終被綁架後,我才知道,不管我完成再多的任務,替蕭易辦再多的事,我都不過是他的一把刀。
蕭易有很多把刀,他若是選擇舍棄我,我就是一把廢刀。
見我不說話,蕭易有些不悅:「疏月,本王是不是平日太過縱容你,才讓你養成了這幅目中無人的性子?」
是了,從前的我性子高傲。
因為我自詡是蕭易的暗衛中武功最高,跟在他身邊最久,最得力的暗衛。
因此,除了蕭易,我不對任何人低頭,哪怕對方是皇帝。
我性子高傲,因為我隻認蕭易,其他人在我眼中不過是浮雲。
「屬下知錯了,屬下不過是一介賤民,怎配王爺縱容。」
蕭易看著我,隻覺得我在陰陽怪氣。
3、
他一頓,怒道:「你以為本王不會處置你嗎?」
我瞬間將頭磕在地上,動作利落有力。
「王爺饒命,屬下不敢。」
蕭易看著我這副樣子,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指著我:「你在做什麼,從前你可不會這樣,你的傲骨呢?」
傲骨?
鐵鉤刺入我的蝴蝶骨,我痛不欲生。
銀針穿透我的指尖,我渾身戰栗。
掛著倒刺的九節鞭打在我的背上,我鮮血淋漓。
但我緊咬著牙關,不求一聲饒。
可是,去給蕭易送信的人說,蕭易叫他們隨意處置我,若是一個暗衛無法從敵人那裏逃出來,便是無用的廢物。
我不知該怎麼辦,我即使武功再高強,麵對的也是上百號的殺手。
沒有誰能真正以一敵百,蕭易是想放任我死。
我跪在地上,向那些人磕頭求饒。
可他們還是廢了我全部的武功,斷了我全身的經脈。
我像條狗一樣在地上掙紮,乞憐。
我的傲骨,在那一個月非人的折磨中,被磨平了。
在蕭易不管我死活,將我拋棄的時候,消失了。
我於是,沒有傲骨了。
4、
不知為何,我忽然落下兩滴淚來。
我從不哭的,我連忙去擦淚水。
蕭易望著我,不知他心裏在作何感想,他說:
「疏月,你是本王最好的暗衛。本王沒去救你,是因為相信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如今,你是在怨本王嗎?」
我將頭埋在地上,將身子低到塵埃裏。
「屬下......不敢。」
蕭易望著我,不悅的蹙眉。
「身為暗衛,你不敵敵人,就是你的錯。如今既然你以平安歸來,本王就不追究你的過錯了。
現下,本王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去做。」
我低垂著頭,看著膝下的地麵。
我十歲那年就跟在蕭易身邊,我守護著他,拚死完成他交給我的所有任務。
我總以為對他來說,我是不一樣的。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沒什麼不一樣的。是我這麼多年癡心妄想,妄圖成為一個例外。
他隨便就放棄了我,任由我在他仇家手裏自生自滅。
「回王爺,屬下如今武功盡廢,不過是廢人一個。王爺交付的任務,屬下恐怕無力完成。」
蕭易皺著眉:「疏月,你太放肆了。」
5、
他絲毫沒有相信,我如今真的武功盡廢。
他道:「本王知道你出任務時遇到了危險,本王沒有去救你,你因此在與本王置氣。
可依依身邊的暗衛都告訴我了,那些殺手雖然來勢洶洶,卻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以你的身手,無非是多費些精力,便足以全身而退。
這一個月內,本王沒有追究你為何耽誤了如此之久才回來,沒有把你當成叛逃者處理,已經是對你縱容了。
你也莫要再恃寵而驕,惹本王不快。」
我麻木的跪著。
十年陪伴的光陰,比不過王依依不知真假的一句話。
甚至連查探我的蹤跡都不肯,就放任我自生自滅。
我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王爺想讓屬下去做什麼任務?」
蕭易頓了頓,將手中的狼毫放下。
「本王想讓你替依依進宮,在皇兄身邊潛伏,替本王監視皇兄。」
「嗬。」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蕭易瞪向我。
6、
還能笑什麼,自然是笑蕭易瘋了。
王依依是他表妹,就算蕭恒沒見過她的長相,也見過我的長相。
我頂替王依依進宮,蕭恒發現後用一個欺君之罪就能弄死我。
「王爺莫不是忘了,陛下見過屬下的臉,知道我是您身邊的暗衛。」
蕭易擺了擺手:「無妨,本王請了最好的人皮麵具師傅,屆時她會扮作婢子隨你進宮。」
我又道:「可是屬下滿身傷疤......」
「你還想讓皇兄看你的身子?」
蕭易忽然拔高語調。
「你進宮後的任務,就是在皇兄身邊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至於其他的,你是本王的暗衛,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本王。
本王相信你有辦法做到在皇兄身邊,卻又不讓皇兄碰你的。」
我歎了一口氣,對蕭易的最後一絲期盼也消散了。
「王爺,屬下恐不能擔此重任。」
「什麼?」
蕭易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離譜的事。
我看著他的眼睛,複述道:「王爺,屬下不能擔此重任,屬下要退出暗衛營。」
一個暗衛想要退出暗衛營,要付出什麼代價我是知道的。
退出了暗衛營,就代表著再無組織。
因為以前替主子處理各種臟事,因而惹上的仇家不在少數。沒了暗衛營這個組織的保護,暗衛大多數會被仇家尋仇。
很多暗衛在退出暗衛營後,都死於這個。
另外,想要退出暗衛營,要服下一瓶毒藥。
這種毒藥半年發作一次,若是不及時領取解藥,則會立刻毒發身亡。
更遑論作為暗衛,基本上不會得到主子的準許,成功退出組織。
蕭易望著我,問我:「你在跟本王開玩笑?」
7、
我自然不是玩笑。
十年前,我願意替蕭易賣命,是因為他給了我一塊糕點。
十年裏,我死心塌地的完成任務,隻因為愛慕於他,想成為他身邊無可替代的存在。
十年後,我發現自己的努力全是徒勞。我永遠隻是他的一把刀,雖然順手,但是隨時可以丟棄的一把刀。
我是人,我也有心。
我的心死了,我不想再見到蕭易了。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隻想離開。
蕭易詫異的盯著我:「疏月,本王說了,不要一而再再二三的試探本王的底線,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目視前方:「王爺,屬下並非玩笑。還有,年少時,屬下曾將貼身的平安扣交給您代為保管。
那是屬下母親留給屬下的遺物,如今屬下要離開了,還請王爺,能將那枚平安扣還給屬下。」
蕭易原本端坐在書案後,聽到我問他要回平安扣,一下子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