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因溯源第九十九天，我收到了匹配失敗的通知，淪為“無根者”。

我最好的閨蜜，當天就向我提出絕交。

她抱著新男友，李氏的直係後人，將我一腳踹開，罵我是玷汙他血統的野種。

我懶得解釋，夏蟲不可語冰。

他們卻把我綁到一座千年皇陵前，逼我替他們去探路送死。

“你這種‘無根者’，能死在皇陵裏，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為什麼偏偏你匹配不到祖宗？”

我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陵墓，笑了。

你們說得對，我的確匹配不到祖宗。

因為，我就是你們的祖宗。

......

“玥玥，別怪我。”

李赫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

“基因檢測報告你也看了，序列異常。這不怪你，也不怪我，隻能怪你的命。”

他的語氣裏帶著施舍般的憐憫。

“我，李氏後人，血脈尊貴。而你，連祖先都追溯不到的基因缺陷者。我們，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沒有作聲，隻是把臉轉向窗外。

身後反扣的雙手，被塑料束帶死死縛住，每一次震動都帶來一陣刺痛。

連綿的黃土高坡在視野裏向後退去，幹涸，荒蕪。

宋瑤嬌笑一聲，身體柔軟地靠向李赫，名貴的香水味令人窒息。

“赫，你跟一個快要為科學獻身的人說這些做什麼。”她的聲音又尖又細，“武玥，你應該感到榮幸。乾陵，你知道是什麼地方嗎？”

她自問自答，根本不期待我的回應。

“當年黃巢動用四十萬人，連陵墓的邊都沒摸到。五代時的溫韜，把唐代所有帝陵都光顧了一遍，唯獨在乾陵麵前吃了大虧。可我們不一樣。”

宋瑤的手在空中比劃著，帶著一股病態的亢奮。

“我們有你。你這‘異常’的基因，就是最好的生物探測器。專家推測，你的基因序列或許能替我們趟開一條路。”

她的話輕飄飄的，像是在談論一件沒有生命的工具。

“一個祭品。”

李赫接過了話頭，為宋瑤的言論做著最後的總結。

“武玥，你要理解，這個時代，血脈就是天塹。你這樣的基因突變者，能有機會為我，為宋瑤，為這項偉大的考古事業做出貢獻，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價值。”

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在他們口中，被簡化成了一次有價值的“獻身”。

宋瑤徹底興奮起來，她開始喋喋不休地描繪著她的幻想。

“裏麵的《蘭亭序》真跡，還有傳說中能讓人容顏不老的丹藥......赫，等我們拿到手，整個世界的規則都將由我們來書寫。”

他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我任由那些惡毒又貪婪的話語衝刷著我的耳朵。

身體的疼痛，心口的屈辱，一點點被抽離，剩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白。

我不再去聽，不再去想。

越野車一個急轉，一座熟悉的山峰撞入我的眼簾。

梁山。

宋瑤找到我的地方。

那時我什麼都不記得，隻知道自己姓武，是她笑著對我說：“以後你就叫武玥吧，掌上明珠的玥。”

那一刻，車內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裏，隻剩下那座在夕陽下沉默佇立的山。

它就在那裏，安靜地看著我。

熟悉又陌生。

我忽然覺得，它在等我。

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