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認!」
淒厲的喊聲回蕩在整個閻王殿。
我被黑白無常壓著,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陰陽鏡。
剛剛,那裏播放著我生前和妻子謝歡相處的畫麵。
不過是我因為接到白月光林薇的求助電話,將懷孕又受傷的妻子一個人留在了深山,最後致使妻子流產這件小事。
閻王卻非要我認下這‘朝秦暮楚’的罪名。
「哪個男人心裏沒有個白月光?愛的是一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一個,這在人間是什麼稀罕事嗎?憑什麼依此判定我犯了負心罪?」
我狼狽地和閻王據理力爭,畢竟即使做了鬼,也沒鬼想受每天吞下一千根銀針的懲罰。
閻王見我不服,又調出了我和妻子謝歡領證時宣誓的畫麵,以此為憑據怒罵道:
「你哪裏肩負起婚姻賦予你的責任和義務了?又什麼時候做到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婚後出軌、家暴、pua,將一個好好的女人折磨成疑心、妒忌,不人不鬼的模樣,還說自己沒罪?」
我當然無罪!
想當初,謝歡不過是被我媽救了一命,就賴上了我家。
她說她是為了報恩才嫁給我。
我媽也勸我說,謝歡屁股大,好生養,而且又會洗衣服又會做飯,男人這輩子就是要找這樣的女人結婚的!
看在我媽的麵子上,我答應了。
可我始終覺得,我最愛的女人是林薇!
她才是我心目中妻子的人選!
可惜,林薇因為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下肢癱瘓,我媽擔心她不能給我生兒子不同意我們的婚事。
否則,她現在才不會是什麼海外留學歸國的科研人才,而是我陸言的妻子,未來是要寫進我家族譜的!
正想著,我突然看見林薇出現在陰陽鏡裏。
她好像是生病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嘴唇從床上掙紮起來,想喝口水卻意外打碎了水杯。
她身邊怎麼沒有人照顧她?
如果她當初成了我老婆,我一定不會讓她生病了還受這種委屈!
看著她捂著腦袋昏昏沉沉的模樣,我心都要碎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替我照顧她該有多好?
忽然,我想到一個好主意,看向閻王問道:
「是不是隻要我認罪,你就能滿足我一個要求?」
我聽剛剛過來催閻王完成KPI的小鬼是這樣說的。
聞言,閻王咬著後槽牙點了點頭。
我立馬在第一條罪名後摁下我的指印:
「這條罪名我認,我要你給我的妻子謝歡下降頭!讓她去做林薇的保姆,完成我的遺願!」
2.
謝歡是被我嬌養慣了的家庭主婦。
婚後,我媽讓她備孕,她就乖乖辭去了醫院的工作,整天在家靠我養著。
如今,我死了。
她就應該出門賺錢,否則拿什麼來孝順我媽?
我這也不單單是為了自己!
所幸,地府的辦事效率很快,就在我吞下第九百九十九根銀針時,我看見謝歡敲響了林薇的家門。
陰陽鏡裏,謝歡衣著樸素地站在林薇家門口。
她攥著洗到發白的襯衫,一副上不了台麵的樣子。
見狀,我在心裏默默祈禱:
薇薇啊,你可千萬不要嫌棄她!別看她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但洗衣做飯可是手到擒來。你就算把她當成傭人,也千萬別拒絕她替我照顧你的請求啊!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見到謝歡的林薇一愣,隨後將人帶進了家門。
我這才想起,這似乎不是她們兩人的第一次見麵。
早在三年前的我和謝歡的訂婚宴上,她們就已經見過了。
那時,林薇剛學成回國。
見她坐著輪椅來參加我的訂婚宴時,我別提多激動了!
她雖然全程隻和我說了一句「恭喜」就轉去和別人聊天,但我知道她這樣的表現是心裏有我,她在乎我!
所以才會為了想引起我的注意,故意在我麵前勾引別的男人!
否則怎麼會不遠千裏,回國第一件事就是來參加我的訂婚宴?
這不就是想向謝歡昭示,她林薇才是我的白月光嗎?
女人之間的事,我懂!
於是在訂婚儀式舉行到一半時,我沒忍住拋下台上的謝歡,徑直走向人群,推著林薇的輪椅去了酒店天台。
我向她表明了我的愛意,並且告訴她,如果她想成為我的妻子,那我願意為了她拋棄謝歡,說服我媽讓她進門。
可林薇聽了這話卻跟我說:
「陸言,你誤會了。我來參加你的訂婚宴隻是聽說我下一個項目的合作方也在這,我不是為了你來的!」
怎麼可能?
林薇一定是在騙我!
她一定是嫉妒,吃醋的發瘋才會說出這種話來刺激我!
謝歡可是親手搶走了她的男人,她怎麼會不怨呢?
但我冷靜下來後也能理解她,畢竟每個女人都想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麵前裝大度。
女人嘛,我懂!
我不想逼她承認自己的劣根性,隻是默默做好了隨時為她和謝歡結束的準備。
3.
進門後,林薇開門見山問謝歡為什麼要出來做保姆。
謝歡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半晌後抬頭,眼淚掛在了睫毛上。
陰陽鏡的畫麵,看得我在地府一股無名火!
我生前最煩的就是她這股無辜樣,就好像誰欺負了她似得!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訂婚哭,結婚哭,流產哭,挨打哭,挨罵了還哭?
整天就知道哭,我的財氣都被她哭跑了!
還好林薇是個大度的,沒計較謝歡這幅晦氣樣。
看著林薇和謝歡簽了雇傭合同,我這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之後的幾天,我每天都去找閻王,讓他幫我調取林薇和謝歡相處的近況。
在我的認知裏,林薇和謝歡是情敵。
情敵見麵除了相互為難就是大打出手,她們相處這麼久,一定會因為爭搶誰在我心裏更重要而鬧得雞飛狗跳。
我承認自己有些惡趣味,不然也不會讓閻王給謝歡下降頭,讓她去照顧殘疾的林薇。
可事情並沒按我預期發展。
謝歡和林薇相處的竟然出奇的和諧?
沒有拌嘴,沒有拈酸吃醋,甚至都沒有提到過我?
「這,這怎麼可能......」
我不可置信地每天跑到陰陽鏡前,可看到的畫麵卻一天比一天紮心。
她們相處的和閨蜜一樣,每天吃喝玩樂,聚在一起說笑。
謝歡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少,笑意卻越來越多。
不是,我才死了多久啊!
她們怎麼能像忘了我一樣?
這不可能!
謝歡明知林薇是我的白月光,她絕不是這樣寬宏大度的人,她一定有別的打算!
於是我日夜苦等,終於抓到了她企圖傷害林薇的罪證:
謝歡竟然因為嫉妒林薇,給她的飯裏下藥!
這太可怕了!
我將熟睡的閻王搖醒,讓它趕緊去阻止謝歡的暴行。
閻王打著哈氣白了我一眼,像是在說:
「要不是我好不容易考上編製,我一定一掌拍死你!」
我拽著閻王的胳膊大喊:
「來不及了!林薇可是對國家有大貢獻的科學家,要是讓她被這賤人害死,三界都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剛落,我聽見鏡子裏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謝歡?」
林薇推著輪椅看了眼冒著熱氣的鍋,嗔怪道:
「你又背著我做藥膳!我都說了我吃不慣!」
謝歡彎了彎嘴角,將湯勺順時針又攪了一圈道:
「醫生都說了,吃點滋補的對你的複健有好處,別不遵醫囑啊!」
看著鏡子裏的一幕,我徹底傻眼:
「怎麼可能......她們不是情敵嗎?」
閻王聳了聳肩,嗤笑道:
「普信男鬼見多了,像你這麼普信的男鬼還是第一個!」
4.
不久後,陰陽鏡裏又開始播放我的第二條罪名——家暴。
說實話,我不記得那是第幾次對謝歡動手了。
鏡子裏,謝歡鼻青臉腫地坐在床上。
而我跪在她旁邊,一邊扇自己的耳光一邊哭,仿佛剛剛朝她舉起拳頭的人不是我一樣。
我聲淚俱下地求她原諒我,跟她保證沒有下次。
雖然這樣的行為有些沒麵子,但想起她肚子裏還有我們的第一個寶寶,我還是忍了下來。
我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和謝歡動了第一次手。
從此,便停不下來了!
謝歡沒說原諒,但也沒怪我。
隻是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地坐在床邊流淚。
我當著她的麵拿出她手機清空了她的購物車。
女人是要哄的,這是我每次打她後都會做的舉動,算是對她的補償。
「鐺」的一聲脆響,閻王暴怒的聲音和陰陽錘落下的聲音重疊。
他吼道:
「第二樁罪,證據確鑿,你認不認!」
我梗著脖子抬頭,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
「我沒錯!」
說罷,我抬手打斷地府裏的陰差和鬼魂七嘴八舌的討論聲,繼續道:
「各位,清官難斷家務事!我每次動手可都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是因為她發現了我手機裏和女網紅的曖昧記錄,非說我出軌。拜托,我連覺都沒和人家睡過,她怎麼能這麼汙蔑我呢?」
「愛美是男人的天性,哪個男人這輩子沒看過美女?而且,我工作壓力大,謝歡本來就不能替我分擔,我看看美女釋放些壓力怎麼了?輪得著她在這說三道四?」
聞言,有鬼翻白眼,有鬼竊竊私語,就是沒鬼出聲再反駁我。
於是我繼續道:
「還有一次,我投資失敗,輸光了她的嫁妝。也就是幾十萬的小事,她就不依不饒地跟我鬧!嗬,她知不知道她婚後的吃喝都是誰給她賺的?我不就是用了她點錢嗎?至於要鬧到和我離婚的程度?」
「人家都說‘賢妻扶我青雲誌,我還賢妻萬兩金!’她可倒好,幾十萬的嫁妝都舍不得。這種女人說白了就是拜金!你們別不信,等老子東山再起那天,別說幾十萬,就是幾百上千萬,老子也拿得出手!」
我慷慨激昂地演講完後,遠處傳來閻王一聲薄涼的質問:
「那你起了嗎?」
我一哽,隨後想起了什麼,怒罵道:
「還說呢!老子要不是英年早逝,現在早就成了身價上億的企業家了!小老兒,你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