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尼日爾華國臨時病房裏,我一個人被安排在小小的房間,等待接受治療。
護士穿著全套的隔離防護服走了進來,為我掛上了吊瓶。
病房內的一片寂靜被手機接連不斷的鈴聲打破。
看清屏幕上的來電人後,我顫抖著手按下接聽鍵。
“蘇瑜,你還有沒有人性!”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那條評論,圓圓已經哭暈了好幾次!她可是你姐姐啊,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看著被病毒攻擊後日漸無力的雙腿,慘笑著開口。
“評論怎麼了?我隻是不願意祝福,難道這也犯了滔天大罪?”
“有的時候我真的在懷疑,可能當初你們弄錯了,蘇圓圓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我才是被領養的那一個吧!”
電話對麵靜默一瞬,好半天後才響起熟悉的女聲。
“小瑜,你誤會爸爸媽媽了。”
“咱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會在暑假組織一場出遊,你現在在做誌願者,所以.”
“等你回來,爸爸媽媽可以再陪你去一次,可以了嗎?”
我的臉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個巴掌,嘴唇顫抖半天才自嘲般開口。
“是嗎?”
“我配嗎?”
我爸蘊含怒氣的低吼突然響了起來。
“這種孽女,還有什麼好跟她說的!”
“我才是她老子,我做什麼還得經過她的同意?你告訴她,我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好好跟圓圓道歉,那就讓他在尼日爾反省一輩子!”
一通狠話放完電話直接被掛斷。
我嘴角自嘲的笑意還沒來得及落下,眼淚就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是啊,這就是我的父母。
難道他們不知道尼日爾的現狀嗎?
國際新聞每天報道,就連小孩都知道超級病毒的可怕之處。
隻不過他們無所謂而已。
因為他們最在乎的那個女兒,永遠都留在身邊被保護的萬無一失。
在他們心裏蘇圓圓柔弱嬌憐,而我則是蠻狠不講理。
所以大學剛剛畢業,他們就想盡辦法為我報名了青年誌願者海外計劃,還義正言辭的告訴負責人,我自願要去最艱苦的地方。
尼日爾的環境新聞上報道過很多次,不僅僅是貧窮,還有許多未知的病毒,有去無回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明明知道一切,卻依舊強硬的要求。
隻要我表達出一絲絲抗拒,就成了他們嘴裏“不知好歹”“蠻狠驕縱”的敗家子。
在父母每天高強度的冷眼壓迫下,我無奈隻能前往。
剛剛抵達尼日爾的時候,惡劣的環境,粗糙的食物,每一樣都讓我難以忍受。
但這些都可以克服,直到超級病毒爆發,據統計,感染後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七十時,我才真正有了一絲恐懼。
想到當初求救無門的絕望,我不知道胸腔中哪裏來的一股怒意。
不可能,我不會道歉,這輩子也絕對不會低頭。
2
醫療隊返程機回國的那天。
我穿著級別最高的防護服拖著行李狼狽出站時,與穿著小裙子的蘇圓圓擦身而過。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這麼好呀!我說想要出去玩,你們就能丟下公司那一大攤子事陪我,我好愛你們呀!”
記憶中熟悉的溫柔女聲,含笑回應。
“小傻瓜,你可是我們的寶貝女兒,隻是一個小小的心願,爸爸媽媽肯定盡力滿足你。”
“哈哈,傻閨女,爸爸工作再忙,還能有你重要嗎?”
“你隻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爸爸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不大的聲音卻如雷貫耳,讓我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傻傻的站在原地。
全身冰冷到幾乎麻木,似乎連血液也被驟降的溫度給凝固了。
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過來。
爸媽麵對我的求救時說沒有時間,原來是把時間都留給了蘇圓圓。
在他們的眼中,我的性命,甚至比不上蘇圓圓無聊時的一次出遊計劃。
這麼多年了,我曾經為了獲得爸媽的關注,無底線的數次妥協,可依舊比不上蘇圓圓。
爸媽的結合是典型的家族聯姻,而他們婚後最重要的事,就是生下一個繼承人。
但婚後整整四年時間,無論他們做了多少努力,肚子都始終不見動靜。
最後,他們聽從了老人的意見,從孤兒院領養了蘇圓圓,作為“押子女童”。
而就在蘇圓圓進入蘇家的這一年,家裏的公司蒸蒸日上,躋身H市的一流企業之列,而媽媽的肚子也傳來了好消息。
但與公司的蒸蒸日上相比,孩子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自此以後,蘇圓圓就爸爸認定是蘇家的福星,一定要善待福星才會有好報。
我從小被灌輸了一種思想,就是一定要讓著姐姐。
直到一次小學期末考試時,我考了年紀第一後捧著獎狀回家時,迎接我的卻是爸爸的耳光。
因為蘇圓圓哭著跑回家,說我看不起她。
不管我如何解釋,在他們的眼裏我都是在狡辯,都是在仗著自己是蘇家親生女兒,在霸淩蘇圓圓。
自此,蘇圓圓嘗到了甜頭,我也失去了父母。
我和爸媽的關係,因為蘇圓圓的挑撥,也越來越僵硬、生疏。
記憶到了這裏戛然而止,身旁的李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瑜,怎麼了,是不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
我強撐著笑意搖了搖頭,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現實已經很清晰了。
直到在踏上離家的飛機時,我還一直抱有期待,認為親情永遠是無法比擬的。
可這次險些喪命的恐懼讓我意識到,原來我在爸媽的眼裏,真的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