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滴答滴答,
水龍頭的水也快耗盡了,我慢慢數著水滴數,刀子已經抵在了手腕上。
忽然,清脆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本以為是催債的電話,
剛想掛斷,電話就自動接通了。
男人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來,
“是,宋薇薇嗎?”
我放下刀子,移到了電話旁,聲音變得沙啞難聽,
“是,說吧,我爸欠了你多少錢。”
我捏著眉心,嗓子幹得冒煙,男人沒有說話,我疲憊的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到了水龍頭邊,伸出舌頭去接滴落的水滴。
“我不,不是那個意思,你是太陽孤兒院的宋薇薇嗎?我想資助你。”
我猛地抬頭,水龍頭磕到了上唇,疼的我叫出了聲,
“喂?你還在聽嗎?”
男人的聲音緊張起來,電話裏的電流聲越來越大,
我不可置信地把手機貼進耳朵,感受到電流聲後,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
太陽孤兒院,這個廢棄多年的孤兒院,居然還有人記得。
我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先生,孤兒院已經關閉了,不需要您破費了。”
“不,一定要的。給我賬戶,我把錢打給你。”
男人的聲音稚嫩,語氣堅定,
我的眼神停在地上的水果刀上,好一會,才轉身撿起刀子扔進了垃圾桶。
“謝謝您,我一定會還給您的。”
男人的聲音被電流聲打斷,本就結巴的語句更加短短續續,
他再一次問道,
“你真的是宋薇薇嗎?”
我警覺地反問道,“是我,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電話驀然斷掉,
我再撥打過去時,已經是無人接聽了。
盡管覺得不可思議,我還是戴著帽子走出了孤兒院的大門,
廢棄的孤兒院在月光籠罩下像一座陰冷的墓碑,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低頭忘巷子裏走。
宋虎手下王哥的人已經在這裏蹲了我兩天了,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我抽煙。
我瞄了一眼牆頭,越過牆頭翻到了後街,
後街有一家銀行,
我避開路口的攝像頭,躲在屋簷下,走進了atm機房間。
小心翼翼地輸入卡號後,屏幕上一長的數字跳了出來,
我驚得張大了嘴,六個零。
卡裏憑空多了兩百萬。
我下意識地往後看,確定沒有人跟來後,我再次撥通了那個男人的電話。
電話在嘟的一聲後接通了,
男人沒有說話,我急不可耐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
男人被我嚇了一跳,語氣更加小心了,“我,我不能告訴你,錢是不是到了?你不用著急還我的。”
電話顯示未知,一個數字都看不到,
我死死咬著唇,推開自動門往外走,“你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住哪,我不會拿你的錢不還的。”
“小心!快走!”電話外有第三個人的聲音從牆頭傳來,電話戛然掛斷。
“什麼?”
我急匆匆往外走,剛過拐角,
一把冰涼的刀子抵在了我脖子上。
2.
一雙粗糲的手把我按在牆上,
冰涼的刀尖已經快要刺進我的脖子,
我努力冷靜下來,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大哥,還款日期還沒到吧?”
身後的人不語,隻是一個勁兒地把手伸進我的往我的兜裏探,
“你找什麼?”
我動彈不得,隻得任由他搜我的身,
“小妮子,你耍什麼花招?我看你來取錢了,錢呢?”
眼看著男人就要摸到卡了,我心跳快的要命,
要是讓他知道我卡裏有200萬,我肯定一分錢都剩不下。
“我明天就把錢還給你,”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開始叫喊,
“別動我!”
砰的一聲,一塊磚頭砸在了男人的後背,我得以從男人懷裏掙脫,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還有同夥?你給我等著,明天要是還不還錢,我就把你的福利院燒了,你等著化成灰吧。”
我扶著牆揣著粗氣,眼淚又開始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的親生父親找到我的那天,他帶我吃了最貴的西餐,買了名牌衣服,最後把一張欠條留給了我,在十八樓一躍而下,
從此,我從孤身一人,變成了負債20萬,如今,20萬已經利滾利滾到了50萬。
身後有拐杖摩擦石磚的聲音,清冷地聲音在背後響起,
“喂,我救了你,你居然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小沒良心的。”
我快速擦幹眼淚,哽咽著看向身後的人,
他似乎和我一樣年紀,淩厲的眉毛隨意的上揚,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地笑,他的兩條腿不協調,拄著一根拐杖,
“你是宋建偉的女兒,宋薇薇?”
我本能地後退,“你是什麼人?”
男人聳聳肩,“和你一樣,被爹坑了的老實人,我叫許暗。”
見我沒有反應,
許暗又歎了口氣,眼神裏有著憐憫,更多是不安,
“我們是不是認識?”
我被他莫名其妙地提問搞的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我靠,那小子瘸著腿跑挺快,給我追上去。”
我一驚,轉身繼續向巷子深處跑,許暗拄著拐杖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我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燈光,
心一橫,奪過許暗的拐杖,一把丟到牆的另一麵,
蹲在地上,
“還不上來,你找死嗎?”
許暗撇了撇嘴,踩著我的肩翻上牆,“我不怕死,反正我錢也還不起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誰也不欠。。”
我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把許暗帶過了牆,“閉嘴,快點翻過去。”
許暗還是不情不願地翻過了牆,我跟在他身後騰地過牆,撿起地上的拐杖,在牆邊等著許暗跳下來。
許暗落地的前一秒,男人帶著人追了上來,
“快,那小子在那裏。”
我蹲在地上,把落地的許暗背了起來,急匆匆地往反方向跑,
我沒記錯的話,隻要出了這條街,就有一家賓館。
“宋薇薇,你拚了命地救我,不怕我賴上你?”
我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看在你剛剛救了我,我才不會帶著你一起跑呢。”
3.
許暗不說話了,
在小旅館門口,我放下許暗,把拐杖還給他,
“你快走吧,從這往右走,有個警察局,是安全的。”
我掀開門簾進了旅館,用僅剩的50塊錢開了一間房,
福利院是回不去了,
隻有等天亮了把錢取出來。
“給我也開一間。”
許暗湊了過來,在暗黃色燈光下,我看清了許暗柔和的側臉,
他的下巴尖有一顆紅色的小痣,我的心臟咯噔一聲,
許暗很眼熟。
“看什麼?我跑累了,實在走不動了。”
我抿了抿唇,靜靜地接過房卡,上了樓。
許暗的拐杖在木樓梯上摩擦出聲,我餘光瞟了一眼慢吞吞上樓的許暗,
歎一口氣,轉身接過他的拐杖扶他上樓,許暗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呼吸聲清晰,
“我住你隔壁。”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許暗騰空地右腿,沒問出心裏的疑問。
“到了,”
我在賓館樓梯口放下許暗,往自己的房間走,身後沒了聲響,
我關著門傾聽著牆另一邊的動靜,確定牆的隔音後,
我再次撥通了捐錢人的電話。
安靜地房間裏響起電話的滴滴聲,過了一分鐘,電話接通了。
“薇薇?”
“先生?是我,您捐200萬太多了,我們實在是感謝您,方便給我一個地址嗎?我一定要上門感謝您。”
電話裏很安靜,男人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電話伴隨著醫院護士的聲音,“30號病房,有人來看你。”
男人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自顧自地說道,
“薇薇,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20萬你拿好,照顧好自己和劉媽媽。”
劉媽媽是孤兒院院長,劉媽媽是我們給她的愛稱,
他怎麼會知道?
難不成,他也是太陽孤兒院的?
“你?到底是誰?”
我屏住呼吸,想要聽清楚男人那邊嘈雜地聲音,
“喂,小子,你那暴發戶爹死了,應該給你留下不少錢吧?把錢拿來!”
這是,宋虎的聲音,也是我爸的債主,
電話滴地一聲掛斷了,最後隻留下了護士的一句,“這是縣醫院,你們別亂來。”
我失落地坐在潮濕的床頭,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男人要把他所有的積蓄都留給我,更何況,他的20萬,怎麼會變成200萬。
“咳咳,隔壁的,財不外漏你懂不懂?”許暗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我警惕地閃到一邊,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住最後一間房,隔壁除了牆就是許暗。
“我沒有錢。”
我放鬆下來,重新回到床上,
“這錢是要還的。”
“聽者有份!”
許暗的聲音近了些,像是貼在了牆上。
我翻身把被子蒙住了頭,
“你救了我,我帶你逃命,我們之前沒有任何瓜葛了,明天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了。”
4.
許暗輕輕敲了敲牆,清晰地聲音鑽進我的耳朵,
“哎呦,姑奶奶,我還不起錢,宋虎打斷了我一條腿,我可不想失去另一條腿,更何況,我把你有200萬這事說出去,你以為你還能保得住這錢嗎?”
“你!”我騰地一聲坐了起來,冷笑道,
“真是農夫與蛇,蘇東坡與狼,”
許暗咳嗽一聲,“不對不對,應該是狐狸和兔子。”
我抓起枕頭砸向牆,好像砸在了許暗身上一般痛快,
“我可以借你錢,但是你得還。”
“好好好,你當我債主可比宋虎好多了。”
我冷靜下來,
“明天中午十二點,你在賓館後街麵館等我,過時不侯。”
“一言為定。”
第二天一早,我離開賓館去了另一家銀行,
許暗在的那間房,燈還沒滅。
我來不及多想,
急匆匆取了錢,原路返回了孤兒院。
宋虎已經帶人在等著了,兩個花臂青年一見到我,就過來搶我的包。
我後撤了一步,斜眼看向抽煙的宋虎,
“許暗欠你們多少錢?”
宋虎一聽來了精神,
“喲,你這小妮子還挺仗義,那瘸子狡猾地很,我勸你,別上了他的當。”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宋虎,“什麼意思?”
宋虎踩滅煙,嬉笑著接過我的包,
“沒什麼意思,許暗欠我們30萬,你這五十萬都在這了?錢來得這麼快?”
我冷笑著捏緊手提包的一角,
“你說話算數嗎?”
宋虎臉上的肉一抖,“哦,忘記了,咱倆還有個交易,那老太太已經晚期了,隻能換血維持生命了,血庫嘛,這可不好找啊。”
宋虎開始賣關子,我咬緊牙關,
“許暗那30萬我三天後打給你。”
宋虎眉開眼笑,“這不就對了,有錢什麼辦不到?醫院的血太貴了,不如人工來得快,諾,這小子和老太太血型正合適,可以當個大血包。”
宋虎一個眼神,
身後的花臂從車裏丟下一個人,他身上衣服已經被扯爛了,
看到熟悉的拐杖,我愣在原地,
“許暗?”
“他是老太太親孫子,這血庫你可滿意?”
說完,宋虎開車揚長而去,
“記得把錢打給我,我耐心可是有限的。”
我被汽車嗆地咳嗽,捂著鼻子朝許暗走去,
許暗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額頭有一道紅紅的長血印子,眼眶濕潤,
“薇薇,他們一大早就把我叫起來,打了我一頓,疼死我了。”
許暗的睫毛遮住眼睛,我抬手描著許暗的眉,“你是劉奶奶的孫子?”
我的眼神滑到了許暗胸前裸露的皮膚,許暗眼神暗了暗,
“是啊。”
為什麼,我從小跟著劉奶奶,對她這個孫子沒有一點印象了。
我扶起許暗,許暗跌倒在我身上,下巴結實地撞到了我的肩,
“我好像,走不動了。”
我眼皮狂跳,掰直許暗的身體,俯身去摸許暗的另一條腿,
還好,沒有斷。
許暗順勢又靠在我懷裏,“薇薇,30萬可以肉償嗎?”
我一把推開許暗,把拐杖摔進他懷裏,
“30萬,一分不能少,一個月利息3%!”
“你高利貸啊?”許暗不滿地嘟囔,
我攤開手,
“不想還?那正好,我還沒把錢打給宋虎。”
許暗狗腿地扯我的袖子,
“還,一定還。”
5.
卡裏還有120萬,
我緊緊握著卡,再次撥打了那個電話,
這次電話,卻是再也打不通了。
捐款的人是誰,恐怕隻有宋虎才知道了。
我心不在焉地回到麵館,許暗已經幹完了三碗麵。
“薇薇,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
我隨意扒拉了兩口飯,起身跑向銀行,“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中午的銀行人很少,我把捐款人的銀行卡號告訴了業務員,
“麻煩幫我查一下號主。”
業務員微笑著請我稍等,
片刻後,業務員抬起頭,“女士,賬戶五年前就已經凍結了,最後一次流水是在五年前,流水2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