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張把薯片遞過來：「姐，這倆人不去演諜戰片真是屈才。」

「不過，您這出戲可比《烈焰追擊》刺激多了，要不要考慮轉行當編劇？」

我感激地看向小張:「編劇就免了。小張，真麻煩你，幫了這麼多忙，姐請你吃飯!」

小張擺擺手:「姐您這就見外了！上次我弟在劇組當群演被副導演欺負，不是您幫忙仗義執言？再說了——」

她往監控屏幕努努嘴，「能親眼圍觀這種渣男賤女互演的大戲，比看十場《烈焰追擊》都過癮，我還得給您交觀劇費呢！」

「等這倆貨進去了，您請我吃碗牛肉麵就行，多加倆蛋，就當給咱這出戲慶功了！」

我嚼著薯片，盯著屏幕裏的林薇，突然想起大學的往事。

我和林薇做了四年大學室友，初遇時，她站在宿舍明亮的窗前，笑得人畜無害。

大一剛入學，我拖著沉重的行李進宿舍，是她先湊過來接過我行李，手腳麻利地幫我鋪床單。

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遞過來的奶茶還冒著熱氣，「我叫林薇，以後咱們就是一個宿舍的人啦，希望和你做好姐妹!」

那時我正被十萬債務壓得喘不過氣，白天上課，晚上去餐廳洗盤子，周末還要去劇組跑龍套，整個人疲憊不堪。能遇到這樣一個看似貼心的室友，我滿心都是感激。

特別是有次飯店洗盤子時被熱水燙了手，回宿舍時紅得發腫，是林薇翻出燙傷膏，捏著我的指尖輕輕塗：「你別這麼拚啊，錢不夠我借你。」

她真的轉了五百塊給我，雖然後來總借我的新衣服穿，還回來時總帶著點小汙漬，但那些暖心之舉，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像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我打工忙，會幫我占圖書館座位，帶食堂的熱乎飯菜，甚至在我晚上兼職回不去時，替我應付查寢的阿姨。

那些日子，我膝蓋上的淤青沒斷過，繭子結得厚實，而林薇的關心像層軟布，輕輕蓋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我忙著賺錢還債，忙著應付生活的刁難，沒心思去細想：

她借我的東西摔了從不認真道歉，她試穿我的大衣時總嫌棄我身上有味，她在別人麵前說念念家裏條件不好多體諒她，轉頭又跟我抱怨你這件衣服太舊了該換了。

人在溺水的時候，哪怕抓到的是根稻草，也會當成浮木。

那時候的我，太需要一個朋友。

一個能在我累的時候遞杯水，在我哭的時候遞張紙，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人。

林薇恰好出現在那個節點，用一點點善意的碎片，拚出了閨蜜的樣子。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有些關係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她幫我占座，是因為我會幫她寫選修課論文。

她給我倒熱水，是因為我能幫她搶演唱會門票。

她那句我借你錢，也早就暗中標好了價，取了不少便利。

隻是那時的我，還沒學會在溫暖裏分辨毒藥。

年輕的真心太珍貴，也太容易，錯付了人。

萬幸，怕好閨蜜為我的工作提心吊膽，我從未告訴她和室友，我為還債做特效替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