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然回到家時,齊詩涵已經帶著趙琴住了進來。
傭人們正忙著給趙琴收拾房間。
客廳裏,秦浩然精心挑選的沙發被全部更換。
燭台上,點起了他最厭惡的香薰氣味。
打掃的傭人見他臉色蒼白,小心翼翼解釋:“先生,原來的沙發趙少爺不喜歡,齊總便吩咐換了。”
“這香薰是趙少爺帶來的,說能安神助眠,齊總就讓點上了。”
秦浩然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沒為難傭人,轉身回房。
主臥同樣麵目全非,原本溫馨的布置被冰冷的歐式風格取代,屬於他的物品消失無蹤。
他臉色驟變,急急拉開抽屜
母親的手表不見了!
那是母親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
他攥緊拳頭,匆匆跑下樓。
客廳裏,齊詩涵拄著拐杖剛進門。
見秦浩然神色焦灼,她不慌不忙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才緩緩開口:“你的東西都收在次臥了。”
“趙琴體寒畏冷,你主臥陽光最好,給她住。”
秦浩然腳步一滯。
腦海中閃過從前趙翊航體寒時,齊詩涵總是不厭其煩地陪著他看中醫,曬太陽,事無巨細地叮囑飲食,提前備好暖手寶和紅糖薑茶。
想到此,秦浩然無聲地牽了牽嘴角,眼底掠過一絲自嘲。
明明他也體寒,可這些年,她從未過問。
偶爾見他疼得蜷縮在沙發上,她也隻是疏離地問一句:“需要我幫你叫傭人嗎?”
那時,他體諒她行動不便,咬咬牙便自己忍過去。
如今看來,那份禮貌周到之下,是對他徹骨的漠視。
“秦浩然,你在發什麼呆?”齊詩涵沉聲,眉宇間染上一絲不耐。
他搖了搖頭:“既然你已經安排妥當,那就這樣吧。”
反正他已決心離開,何必再爭這些無謂的東西。
齊詩涵看著異常安靜的他,眉頭卻微微蹙起。
“姐夫,東西都整理好了嗎?”趙琴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七年前,他還未成年時,就仗著是趙翊航的弟弟,對齊詩涵一口一個“姐姐”。
正準備離開的秦浩然回頭,一眼便看見他手腕上戴著母親留給自己的手表。
“誰準你動我的手表!”秦浩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趙琴吃痛皺眉:“你的手表?我還不稀罕呢。”
他摘下手表,眼底閃過惡毒的光:“還給你!”
說完,竟朝著秦浩然的眼睛狠狠砸過去。
秦浩然下意識偏頭避開。
下一秒,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劃開一道血痕。
傭人倒吸一口冷氣,卻無人敢上前。
趙琴故作驚訝:“哎呀,手滑了,砸到你臉可真不好意思。”
隨即話鋒一轉,刻薄道:“不過你臉皮厚,不然也不會我哥哥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爬上姐姐的床。”
齊詩涵一聽到“趙翊航”三個字,平靜的眸子瞬間翻湧起波瀾。
她無視秦浩然臉上的傷口,語氣淡漠:“多少錢,你開個價。”
身側的助理立刻遞上支票簿。
秦浩然死死盯著那本支票,滿心屈辱。
當年趙翊航被欺負挨巴掌時,齊詩涵也是這樣,直接甩支票,讓他打回去。
一個巴掌一萬塊。
打到對方滿嘴鮮血,跪地求饒。
如今又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
愛屋及烏,果然深情。
秦浩然直視她,維持著最後的尊嚴:“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無價。”
齊詩涵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手表,語氣輕描淡寫:“既然如此,便不強求。”
她轉向趙琴,語氣放緩:“這是我的卡,以後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趙琴一喜,飛快接過:“謝謝姐姐!”
這一幕,狠狠刺痛了秦浩然的眼睛。
“好了,我現在帶你去看看房間。”她轉身欲走。
秦浩然忍不住開口:“齊家海外項目的......”
趙琴不偏不倚,剛好打斷他的話:“姐姐,我想先去拜拜哥哥的靈位。”
提到趙翊航,齊詩涵的眼神如冰雪消融。
“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帶你去。”
“姐姐,我以後不走了,就待在你身邊,陪著你,也陪著哥哥。”
趙琴嘰嘰喳喳說著,齊詩涵拄著拐杖,微微側耳傾聽,眼底竟含著一絲笑意。
七年來,秦浩然還是第一次見到齊詩涵笑。
他的眼淚終於無聲滑落,攥緊冰冷的手表,轉身回了那個臨時的“房間”。
深夜,他口渴起身。
路過那間供奉著趙翊航靈位的禪房,門未關嚴,泄出一線燈光。
想起白天的對話,他忍不住顫抖著靠近門縫。
嫋嫋檀香中,齊詩涵骨節分明的手,帶著無盡眷戀,一寸寸撫過冰冷的靈牌,目光深情繾綣:“翊航,我沒有辜負你的囑托,趙琴已經長大成人,再等等,我很快就能下去找你了。”
然後,她虔誠地低下頭,吻上那冰冷的木牌,如同親吻最珍貴的寶物。
秦浩然的手死死摳住門框,指甲幾乎斷裂。
他們夫妻七年,齊詩涵從未吻過他。
哪怕是在床上,他主動索吻,換來的也隻有厭惡的推開。
可麵對趙翊航,哪怕隻是一塊靈牌,她都能抵死纏綿。
“翊航......”她俯身又親了親,聲音沙啞破碎:“我愛你,隻愛你......”
那聲音很輕,卻像淬毒的針,紮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秦浩然死死咬住下唇,嘗到腥甜的鐵鏽味,才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步伐挪回臥室。
他拉開抽屜,看著那份離婚協議草稿,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