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孩子從搶救室出來轉入病房後,天已經黑透。
小家夥兒睡得很沉,擦傷的小臉兒,濃密光澤短發,長長眼睫,挺直的小鼻梁。
未長開的眉骨已見雛形,簡直就是行走的幼版霍時硯。
一股後怕感襲上心頭......
當母親的在孩子方麵,有天生的危險預感。
霍時硯很聰明,頭腦極好,要是他見到兒子,極有可能猜到這是他的孩子。
他一定會把孩子從她身邊搶走。
“媽媽......”
秦超然幼啞一聲喃呢,秦煙垂眸,輕攥住孩子軟糯小手。
“媽媽在,寶寶好好睡。”
孩子才5歲還那麼小那麼軟,從樓梯上滾摔下來時他多害怕?
秦煙眼圈微紅,心像被刀剜一樣疼。
母親對孩子有愧疚感是常事。
可她的愧疚感是其他母親的數倍。
她剛入獄不久就查出懷孕。
監禁十月懷胎,生下孩子後,被迫母子分離,她回監繼續服刑。
從孩子生下來到他4歲,沒享受過一天母愛。
刑滿釋放,死裏逃生一年,她才把孩子接回身邊。
可孩子缺失的4年母愛,是她永遠彌補不回來的。
秦煙等孩子沉睡後,又起身來到導醫台。
“護士,我有點急事要出去,麻煩您多照看308病房的小男孩兒。我留個電話,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說著,秦煙從包裏掏出一支鋼筆,許是著急,鋼筆不慎滑脫滾落。
她彎腰去撿,一隻修長幹淨的手闖入視線,幫她把鋼筆撿起來。
秦煙抬頭看向眼前人時,是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
戴著口罩遮住半張臉,也蓋不住他年輕俊朗的五官輪廓。
他垂眸捏著鋼筆輕轉,鏡片之下的黑眸透著一抹饒有興趣的柔和。
“很有品味的鋼筆。”
男醫生把鋼筆還給秦煙,秦煙點頭謝過。
“紀醫生,這是轉來的病曆檔案。”
導醫台的小護士把檔案交給他,手撐台麵,熟絡打趣。
“紀醫生呀,您辦公室收到的花都夠開花店了,從門口一過全是花香味,那麼多花您可怎麼帶回家呀?”
紀索曄淺笑一聲,接過檔案,低頭查看。
整個檔案全是韓文。
“去我辦公室選些你們喜歡的花拿走,剩下的找個花瓶看著擺到有需要的病房,也不算浪費。”
小護士的崇拜又增加幾分。
“紀醫生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紀索曄合上檔案,回身離開時,視線與秦煙自然對上。
他禮貌點點頭,拿著檔案袋,與她擦肩離開。
秦煙看著醫生軒昂修長的背影,困惑蹙眉。
這醫生看著有點眼熟。
似乎在哪兒見過他。
秦煙沒多想,放下鋼筆,把寫著手機號碼的便利貼遞給小護士,匆匆離開醫院。
攔了輛出租車趕往警察局的途中,她才想起鋼筆落在導醫台。
發呆時,秦海瀾突然打來電話。
“煙煙,下周三跟巨力簽合同的事你去談,我在巢湖定好了包間。”
“聽說這次巨力請的律師很厲害,別掉以輕心。”
秦煙認真聽著,點點頭。
“我知道了,秦姨。”
“還有別總忙工作,我想小然了,有空帶孩子回家吃個飯。”
“好。”
秦煙心頭一暖,應聲掛斷電話。
秦海瀾是秦煙在牢裏認識的獄友。
當初秦海瀾為了集團,自爆坐牢幾年。
出來後比之前混的更風生水起。
秦海瀾是個人脈狠,手段更狠的事業女強人。
也是秦煙的貴人。
秦海瀾說,江唯一長得像她死去的女兒,便把她認作幹女兒。
出獄前秦海瀾把一個地址交給她。
“唯一,出獄後來找我。”
出獄後,江唯一抱著孩子,敲開秦海瀾家門。
京港秦家是豪門大家,名下企業殷實。
突然多出一個幹女兒,她還有個兒子,這以後爭家產,豈不是還得分這母子一杯羹?
秦家上下極力反對,可秦海瀾硬是把江唯一母子落戶秦家。
名字也從江唯一變成了秦煙。
秦海瀾對她恩重如山。
霍時硯,也曾是她的貴人。
他教她格鬥術,給她買昂貴學習資料,送她去最好的補習班。
當初她想考律師,霍時硯為了一本絕版法律書,跑到國外斥巨資從英博物館中買回來,送給她。
她沒辜負霍時硯,努力學習,考下律師證。
她準備把律師證當做求婚驚喜,她要向霍時硯求婚!
可那晚雷雨夜,讓一切美好破碎......
她律師證剛下來,第二天就被吊銷。
接著入獄坐牢。
秦煙怎麼也想不明白,曾經將她捧在手心嗬護的男人,為什麼轉臉要狠到置她於死地?
憋悶的心口痛感死死泛濫,秦煙唇角發白,感覺要窒息一樣疼。
她下意識抬手捂住胸口,好似這樣能止住泛濫的痛。
“女士,派出所到了。”
司機的話將她從深深回憶中抽離出來。
她今天報了警,因為兒子在搶救室,她晚上才趕來派出所。
霍時硯坐在調解室,雙腿優雅疊交,低頭看手機。
在秦煙進來時,他抬眼冷淡看著她,無端叫人神經緊繃。
小孩兒打架能涉及到100萬巨款賠償,的確過分。
警員思考片刻開口,“我建議你們私了。”
“我不私了。”
秦煙拒絕。
“他已經涉嫌威脅我孩子的人身安全,若孩子出了什麼事,那很有可能是他做的。”
霍時硯啞然失笑。
“誹謗也要坐牢的,秦小姐。”
通常能做律師口才都好,更不要說律政圈的活閻王霍時硯。
秦煙知道說不過他,淡淡開口。
“我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