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3

我話音未落，江辰晏一聲夾著冰霜的怒吼便砸了下來：“顧汐玥！”

我猛地抬眼，撞進沈妍那雙瞬間泛紅的眸子裏。

晶瑩的淚珠在她眼眶裏打著轉，欲落未落，一副我見猶憐的脆弱模樣。

沈妍一滴淚，江斯淮就瘋了。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通紅著眼對我尖叫：“媽媽不哭！你這個壞女人！”

話音未落，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混著他全部的恨意，再一次朝我臉上潑來！

褐色的藥汁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淌，黏膩又冰冷，像一條毒蛇，鑽進我的衣領，也鑽進了我的心裏。

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卑微地去安撫那個歇斯底裏的孩子。

四年了，我真的累了。

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骨頭，

我再也撐不住了，踉蹌著，逃出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家。

四年前，江家那場奢華的生日宴，至今仍像一場噩夢。

江老爺子那雙精明銳利的眼睛，像在評估一件商品一樣，落在我身上。

“聽說，顧小姐是學幼兒心理教育的？”

我爸甚至來不及思考，就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第二天，江家要聯姻的消息就傳遍了全市。

指名道姓，要我嫁給江辰晏，做他兒子的後媽。

我爸欣喜若狂，仿佛中了史上最大的彩票。

隻有繼母，掩著嘴，眼裏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上一個耶魯畢業的心理專家，都被江家那小祖宗咬得去醫院縫了五針。汐玥啊，你這細皮嫩肉的，可得小心點，別沒幾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可一個月後，我還是和江辰晏領了證。

那天，暴雨如注，衝刷著落地窗，也衝刷著我最後一絲幻想。

江辰晏坐在我對麵，西裝革履，神情冷漠。

他將一份打印好的時間表推到我麵前，用談論上億合同的口吻，對我下達指令：

“每周三、五晚上，陪斯淮做感統訓練，周六上午，帶他去接觸自然。這是你的職責。”

我低頭，看著手裏那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指節被我捏得慘白。

這哪裏是什麼結婚證。

這分明是我的賣身契，一份沒有期限、沒有薪水、更沒有愛的賣身契。

4

我當時沒想到江斯淮對我這個繼母如此抵觸。

搬進江家第一天，他就把水杯砸在我腳邊。

“滾！”

“你們出去！”

“我要媽媽！”

江老爺子在我身後歎氣。

“他媽媽走得早，後來我們發現這孩子和別人不一樣。

“自從三年前確診了自閉症，他已經趕走七個保姆。”

望著蜷縮在飄窗角落的孩子，

六歲身軀蜷成嬰兒姿勢，手指神經質地摳著窗框縫隙。

我開始學習自閉症教育方法，

用ABA幹預法，製作每日流程視覺卡片。

盯著斯淮按時吃飯服藥。

但他總把藥片藏在腮幫，

轉身就吐進綠蘿。

好在逐漸不再抗拒，

能接過藥片，允許我靠近。

四年了。

我用整整四年，才捂熱江斯淮那顆冰冷的心。

可這剜心剔骨的痛，又是誰給我的？

“沈妍走了。”

一道冰冷的聲音，像利刃般刺破我的回憶。

江辰晏！

他竟然推門走進了我的房間。

結婚四年，這個男人，從未踏足過這裏半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裏的嫌惡不加掩飾：“你今天，很不禮貌。”

“江家給你的一切，讓你衣食無憂，你應該懂得感恩。”

感恩？

我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啊，我像條狗一樣被江家養了四年，是該感恩。

我的心口堵著一團棉花，幾乎窒息，“為什麼......當初偏偏選中我？”

他皺眉，似乎不懂我這句沒頭沒尾的質問。

我卻在瞬間想通了一切，心如死灰。

是啊，何必問呢。

一個無枝可依的孤女，一個沒人要的拖油瓶，還有比我更合適的選擇嗎？

我慘然一笑，搖了搖頭：“沒什麼，當我沒問。”

我的順從似乎取悅了他，又或許是我的態度激怒了他。

江辰晏的薄唇輕啟，吐出最殘忍的話語：

“斯淮很喜歡沈妍。我決定，讓她來做斯淮的貼身家教。”

轟的一聲，我腦子裏最後一根弦，斷了。